肃杀寒意在通道里暴涨,医生惨白着脸颤颤道:“对不起,慕先生。我们很抱歉!您太太由于失血过多,又经过长时间的手术,各项生命体征偏低……”
慕星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痛得喘不上去,“我不想听这些解释。我要她活着,我只要她活着!”
“是、是,我们在竭尽全力。您太太的意志非常顽强,尤其是听到孩子的啼哭后,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但抢救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您可以先去看看孩子。”
慕星野呼出一口气,松开医生的袍袖,抚平上面的褶皱,“拜托你们,一定要救她。我就在这等着,哪里也不去。”
他是那样骄傲耀眼的人,在这一刻收敛起所有锋芒。
医生郑重的点点头,回了手术室。
慕星野将头抵在雪白的墙上,像是无声祈祷。他宁可千钧一发的时候,她没有推开自己。他宁愿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是自己。
走廊拐弯,慕登勋看到这一幕,所有的愤怒都化成无声叹息。
他昨晚睡得早了些,凌晨被噩梦惊醒,听说这小两口还没回家,细查之下才知道沈薇车祸入院。
他上前,拍了拍慕星野的肩,“她是个坚强的人,一定能挺过去。”
慕星野回头,看到熟悉的白发苍眉和那疲惫而又坚定的眼神,压在心上的石头又沉了几分,“爷爷,我没照顾好她。”
慕登勋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点点头,“你小子知道就好。熬过这关,好好弥补。走,我们先去看看孩子。”
慕星野摇头,“您去吧!我就在这儿等她。”
见他主意已定,慕登勋也不再多说,转身跟刘成去了新生儿ICU。
看到老爷子颤巍巍的背影,慕星野想起郭琴兰。
郭琴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刚到D国,正在去医院的车上。
她看着来电显示,等到快要自动挂断,才疲惫地接起,“喂,星野。”
“妈,沈薇生了,生了个儿子。”即便心里更担心沈薇,慕星野提到孩子的时候,声音还是不自觉的上扬几分。
“哦,是吗?那恭喜你,你现在是父亲了。”郭琴兰声音淡淡,并没有半分作为奶奶该有的喜悦。
“妈,你还是不打算回来吗?”慕星野握住电话的手指收紧,“作为奶奶,你就不想回来看你孙子一眼?”
“星野,我这段时间真的很忙。给孩子的礼物,我会让人送到医院去,你把地址给我……”
“沈薇大出血,医生还在抢救。”慕星野靠着墙壁,颓然地打断道,“你知道我这段时间经历的是什么吗?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你有没有在乎过我,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
“你当然是我的亲儿子,我当然在乎你啊!”郭琴兰竭力按捺住心下的慌乱,声音却泄露出不易觉察的紧张,“你也知道,我跟你爸的事,实在是心力交瘁。你理解一下妈妈,好吗?”
“呵。”慕星野的声音冷冽,一声轻嘲。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沈薇在听到孩子的啼哭时能爆发出巨大的求生欲,她却连回来看一眼都不愿意?
“星野,你长大了。你现在也是一位父亲,你自己的事情,要学会自己处理……”
“呵,好。请你记住今天说的话。”慕星野冷冷勾唇,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
原来这个世界最动人的话,就是沈薇那句:“你身边,只有我”。
可他,害了她。
如果不是他装肝疼,她就不会跟他换位置。如果他们不换回来,那辆车就不会撞到她……
慕星野自责的双手抱头,心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呼呼的往里灌着冷风,寒彻每一根骨头。
两个小时后,沈薇终于被推出手术室,送进VIP加护病房。
她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面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
十几个小时的分别,恍若隔世。
“阿薇、阿薇。”慕星野穿着无菌服坐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尽管回应他的,只有检测仪上,缓慢微弱的心跳。
他伸手,替她捋顺鬓边的乱发,用消毒纸巾替她擦去唇角、下颚的残余血渍。他的动作轻柔缓慢,像照料着珍贵易碎的稀世珍品。
“阿薇,我割了肝给你,你拼了命替我生下孩子。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好好在一起。”他深情一吻,落在她光洁的额上,“我们是为对方豁出过性命的人,我们应该也必须好好在一起。你答应我,一定要醒过来!”
——
“这个混账东西,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要了?”到新生儿ICU看过孩子,慕登勋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休息。
听刘成说郭琴兰不肯回来,慕登勋气得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她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也该分个轻重。普通女人生孩子都是过鬼门关,何况阿薇还车祸重伤。她非要在这个时候出国,是我给她脸?还是她早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
刘成低着头,抿唇为难道,“恐怕不是男人这么简单。”
“那是什么?难不成还安了家,有了孩子?”慕登勋瞪他一眼。
刘成心虚的瘪瘪嘴,“我可没这么说,是您老自己说的。”
“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慕登勋嘴上抱怨,心里还是觉得郭琴兰不是这样的人。
“我要是有证据,就直接递到您面前了。”刘成宝宝心里苦,“大太太这些年在慕家,对谁都漠不关心,但对少爷那是极好的。如果她真有什么花花肠子,不会等到现在,所以我觉得,能让她比对少爷更上心的,除了孩子,就是另一个孩子。”
这个可能如果坐实,那就不止是出轨,那是多出一家人来。
慕登勋的苍眉跳了跳,捂着胸口呛咳两声,“不准胡说。一定是老大伤了她的心,她又不喜欢薇薇,才会这么狠心。”
“是、是,我再也不胡说了。”刘成心疼的替他拍背顺气,“您也别着急,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不管谁来谁不来,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好好的。”
这话,慕登勋爱听。
他靠着椅背呼出口气,“行,那我们现在就上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