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崖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
恐怕今夜与欧阳锦的相逢并非偶然。欧阳锦哪里是来寻他喝酒的,分明是来说媒的。要撮合他与李希任的小姨子。
但张崖丝毫不想接受这门亲事。
养父养母——老侯爷和夫人,固然人品令人不齿,但彼此相敬如宾,是一对真心恩爱的夫妻。
张崖从小目睹二人相互扶持生活的情形,尤其是老侯爷晚年极为不如意的情况下,依旧能从妻子那里得到支持和安慰,尤其令他羡慕不已。
他想要拥有像养父养母那般真挚的情感,并非为了联姻或者利益结亲。
不过可惜一直未曾遇上意中人。家中变故后,养父母先后去世,守孝期满,又去了南面作战。
直到生病回京,才对同福堂的女掌柜,生出那么一点点绮念。
不仅如此,他内心对李希任,也并不熟悉、亲近。
李希任在京城中风头甚劲,不是因为他的官职。而是因为他与皇上的密切联系。
皇上无论走到哪里,安全都由他全权负责。他恐怕是外廷朝臣中,最清楚皇上日夜所处之地的人。此外,有传言说,他还负责帮皇上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如此近臣,才有资格成为众人争相拉拢的对象。
但李希任未必没有自己的想法。
譬如,他的地位和头衔,始终太低。
张崖印象中,曾经听人说过,李希任外表高冷,其实对名门大户颇为向往。可惜大梁的祖宗律法,武者唯有战功可以封爵。李希任既然选择了当皇上的狗,这条路就算彻底被封死了。想必他自己未有机会,就依靠妻子的亲族到处攀附。
明白这一层,张崖生出了一丝鄙夷。
他正想自己该如何跟欧阳锦表态,欧阳锦已经迫不及待的拍着他的肩膀道:
“如何?你这家伙,该不会乐傻了吧。那位小姐,啧啧,论外貌,论身材,都是上等的。李夫人贤良淑德,恐怕她妹子也不会差到哪里。万一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小子就赚大发了。”
其实欧阳锦也没有见过萧珍,但管它三七二十一,反正替上司的小姨子做媒,闭着眼朝天花乱坠吹就行了。
就算萧珍丑比无盐,进了洞房还能反悔不成!
等他噼里啪啦扯了一大堆,张崖苦笑道:
“你难道不知,我身患喘病,活不了多久。岂能与萧家小姐结亲,耽误了人家的一生?若李大人不知,还请如实转告他。”
欧阳锦当然知道。
他笑嘻嘻的说:
“不就是因为你生了病,老哥从前才未能多多替你的终身考虑么。不过……你小子都去人家门上提亲了,想必身子已经好到不用担心老婆当寡妇的程度。何必再用老掉牙的借口推脱呢?”
说完了,欧阳锦瞅了瞅张崖:
“脸色何必这么难看?难道老哥还会害你不成?”
张崖冷笑着,心里却生出厌恶的感觉。
“我不过去萧大人府上拜访了一趟,如何就有求亲的谣言四处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