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法寺离开之后,刘尧脸上险些维持不住表面的谦恭儒雅,他坐在马车里,手里紧抓茶杯,脸色阴沉如风雨欲来。
走春赶着马车稳稳行驶在长安街上,眼睛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双耳像是听不到马车里传来的诡异动静。
长安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个时候正是人最多的时候,马车走的很是不顺当,走走停停多次,走春好脾气的等着,可是显然车厢里面坐的人此时却没有这份耐心。
“换条路。”刘尧掀开车帷,冷冰冰环视周遭一眼,对着走春说道。
“是。”走春乖巧的应了一声,开始调转马头,可是这满是人的街上,掉个身子都费劲,更别说是马车这样的庞然大物了。
等了还不到一刻钟,刘尧就彻底的失去了耐心,他觉得造成这种境地的原因都是因为走春,如果他一开始走的不是这条路,那这如今怎么还会变成这样呢。
“你但凡有些脑子,就该知道这个时辰不该走这里。”
阴测测的声音在走春耳边响起,走春被吓了一跳,胆怯的缩了缩脖子:“是奴才的错。”
他垂着眼,一副任由君处置的样子,鼻尖微微耸动,淡淡的胭脂色充斥在他的脸颊,一双形状姣好的唇瓣也如花开一般。
刘尧心中邪火渐盛,看着走春的眼神狠厉极了。
很快,两个人的动静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有的姑娘认出了刘尧,拉着同伴兴奋的指着他窃窃私语。
“你看那不是六皇子殿下吗!”
“是啊是啊,果然是和传闻中的一样,翩翩儒雅公子呢!可是我怎么瞧着他好像有些不高兴啊,六皇子是不是在和那个清秀的小哥发脾气呢?”
“不可能!六皇子那么好脾气的人,怎么可能会生气呢!一定是你看错了!”
……
周遭人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到刘尧的耳朵里,他闭了闭眼睛,深吸几口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换上了一副温润和善的表情,他转过头,对着那两个说话的姑娘勾唇笑了笑,谪仙一般的人儿顿时惹得那两个姑娘脸红心跳,等到她们再想看的时候,刘尧已经退身回了车厢里面。
两个姑娘失望的叹气,希望能再看刘尧一眼,可此时走春却是听见,车厢里传来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再摆出那一副鬼样子,信不信我扭断你的脖子!”
“奴才不敢!”
走春面无表情,颤抖的话像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半个时辰,我要赶回皇子府,如若不能,以后你就待在那府中一辈子吧!不要仗着有人在背后给你撑腰,你就觉得可以骑到我脑袋上来!你不过是一条贱命,我一个手指头照样能把你碾死!”
“奴才遵命!”
走春从车辕上跳下,沉默的挥动着马鞭,这一次马儿听话了许多,加上周围的人知道这是当今六皇子的马车了,纷纷避让,很快马车就掉了头,朝着另一条路奔去。
快行到皇子府的时候,马车突然不受控制的颠簸了一下,坐在马车里的刘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的走春一声凄厉尖叫,紧接着马车轰然一声,重重的侧翻在地上,刘尧的身子也跟着倒去,头、身子撞在硬邦邦的车壁上,他痛苦的闷哼一声,颤抖的抓着左肩膀,好像……好像脱臼了。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殿下!”
走春从地上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朝着皇子府的方向大喊:“快来人啊!六皇子出事了!”
“你个废物!闭嘴!”
刘尧狼狈的从马车里爬出来,对着走春低声喝斥,他受伤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刘衍。
走春立马闭上了嘴,赶紧上来搀扶刘尧,一瘸一拐的朝着前面走去。刚才马车侧歪,他一时不备,右脚被马儿重压了一些,估计伤的不轻。
刘尧冷冷的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后面马车倒地的地方,一滩褐红色的血污尤为明显。
~
楚琼玉当晚就得知了刘尧出事的消息,是走春告诉他的。
走春过来的时候仍然是在深夜,走的摇摇晃晃,几乎要把手中端着的汤碗甩出去。
“楚小姐,六皇子出事了。”他脸上的忧色转瞬即逝,嘴角挂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啊。”
楚琼玉没有说话,靠在墙上静静的看着他。
走春不在意楚琼玉的反应,他单腿撑着地,咣当一声坐在地上,把手中的汤递给楚琼玉,笑着说:“楚小姐,这是奴才亲手做的,尝尝吧。”
楚琼玉垂眸,他手中端着的那碗汤,汤水呈乳白色,味道浓郁。
她笑了笑,慢慢的伸过手来,走春期待的看着她。
却见她手伸到一半,忽然抬起手来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走春公公的汤我可是不敢喝,怕是这一碗喝下去,明日的太阳我就瞧不见了。”
走春一怔,仰头大笑,笑的身子都在抖,汤汁溢出来撒到他的腿上,把他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半。
“楚小姐原来知道啊,我说呢,您怎么没有事呢。”他一双眼睛晶晶亮亮,一点都没有被人抓包时的不安。
“六皇子知道吗?是他要你这么做的?”楚琼玉别过眼,淡声问道。
“他可使唤不动我,”走春不屑的哼笑一声,“你知他今日是怎么伤的吗,是我故意把马车和马儿连着的绳子给松开了,马车就轰的一声倒地了,他的胳膊哈哈哈……就断了啊!”
他的眼中闪着诡异的光,手激动的在空中挥舞着,比划着当时马车倒地时的情景。
楚琼玉眼神淡漠的看着他,一直都知道走春是对刘尧有二心的,却不曾想过他竟是这么的痛恨。
“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谁?”走春状似疑惑的瞪起眼睛,清秀的脸上满是疑惑,“没有人要我这样做啊,我自己想做就这样做喽!”
楚琼玉心底嗤笑一声,走春不过是个奴才,要是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是绝对不会敢这么做的,如今刘尧受伤,竟然没有怪罪当时和他同行且是赶着马车的走春,就说明刘尧还是对走春,或者说是走春身后的人有些忌惮的。竟然能让那么阴险狡诈的走春这么维护,看来不是个简单人呢。
“难道楚小姐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想要杀你吗?”走春朝着楚琼玉挪动几分,好奇的打量她。
“我原本以为你是受了刘尧的指使,可你既然说不是那就不是了,如今想来你这么厌烦他,是要把嫌疑转移到他身上?”楚琼玉杏眼定定的看着他,神情淡然。
“呵,我才没有那么不堪,我就算是在讨厌刘尧,我也不会诬陷他的,这岂是大丈夫作为?!”
走春哼了一声,脸上竟然有些倔强和被楚琼玉的话伤害到的神情。
楚琼玉暗暗摇头,这走春没有一句真话,如果不是因为讨厌痛恨刘衍,为何会做这样的事情?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