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东宫书房还是灯火通明的模样，殿中静悄悄的，宫女太监早已休息，刘衍身边只留下刘二一个伺候的人。

“都已经安排好了？”

刘衍抬眼看向面前的刘二，压低的嗓音低沉醇厚。

刘二回道：“那两个丫鬟已经送去内务司了，明日就可以“分派”到楚家小姐的身边。”

内务司的总管是刘二的老乡，刘二请了几顿酒，又花了几银子，那内务司就把事情一口应下，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他既承担不了多少风险，也可以讨好太子殿下，何乐而不为呢。

刘衍点了点头，想起了今日那在楚家发生的时候。

那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楚琼玉的身上，当时她的表情吃痛，脸色苍白的几乎都能溢出白色水滴来。

“那楚琼玉明日还有没有命进宫来？”刘衍嗤笑一声，轻蔑的眼神朝着刘二看去，刘二低下头，心中清楚殿下这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回殿下，楚家小姐肩膀的伤似乎是严重了一些，楚家老太君本是不想要楚小姐进宫，给相国公施压，但是不知那楚小姐和相国公说了什么，相国公已经说服老太君了。”

“是吗？”刘衍淡淡一笑，楚琼玉还是有些魄力的，知道如今要是临阵脱胎了，遭殃的就不止是东宫一家了。

“给她准备些上好的补药，不要让她死在宫中，”刘衍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子挡在烛火前，房间中的亮光稍稍暗了下去，“她是一条贱命，可要是惊扰了父皇，那可就是死不足惜了。”

刘二忙低头：“是！奴才知道了！”

刘衍抬起手来压了压眉心，声音放松下来透着一些疲惫：“时间不早了，早些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事情要做，不要误了时辰。”

说完，他抬脚朝着门外走去，刘二立刻快走几步，过去给刘衍打开房门，紧跟在他身后回去房间伺候刘衍休息。

走廊挂着的灯笼发着惨淡的光，把二人的身影拉的极长，寂寂寥寥，奇形怪状中透着些诡异。

~

翌日天还没亮，一辆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相国府门口。

从辕座上跳下来一个看着利落清爽的小太监，快走跑到府门前敲门。

沉重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清晨悠悠扬扬，一直传到了楚琼玉的耳朵里。

听雪院里，下人开始忙碌起来，伺候楚琼玉的人差不多还是原先在荆|州城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对楚琼玉的习惯很是清楚，一般不会出什么大错，这是楚琼玉和于氏说的，府中的人最好还是原先的好。

房中，楚琼玉已经从床上起来了，于氏早早的过来，看着楚琼玉喝下一大碗褚玉熬制好的药汤，又和又冬一起伺候着楚琼玉梳洗，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楚琼玉的脸颊上多了一些淡淡的红晕，看着健康了不少。

“阿玉，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去找殿下，你爹一大早已经进宫上朝去了，他会找机会和殿下打声招呼的。”

“恩，我知道了，娘。”

楚琼玉把胳膊伸进于氏撑着的衣服里，另一只手被又冬小心翼翼的扶着，也慢慢的穿进了袖子。

内衫穿完了，剩下的还有外衣，外衫，又冬和于氏小心再小心，可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楚琼玉的伤处，楚琼玉闷哼一声，脸上那本是残留的一丝红晕，彻底消散的干干净净。

“阿玉你没事吧！是娘不小心！你没事吧？！”

“没事……”

楚琼玉强撑出笑容给于氏，“娘，使者已经到了，我们快些吧。我没事的。”

今日从宫中来的人是官家的，这是官家给相国公的几分薄面，相国公家的女儿不需要跟着秀女坊的秀女坐着拥挤的马车进宫。

于氏把眼中的泪逼下去，示意又冬加快速度。

楚琼玉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无色的脸蛋，让又冬给自己多抹一些胭脂，好能遮挡住自己的气色。

又冬知道楚琼玉的意思，但是也没敢放很多，楚琼玉本来就是天生底子好，稍稍的打扮打扮就能让人为之惊艳，她在楚琼玉的两腮处虚虚的扑了一些，立马人就精神了起来。

于氏从外面端来一碗热乎乎的饺子，亲手喂着楚琼玉吃了几个，本是想让她多吃一些，可楚琼玉直说自己饱了吃不下了，于氏只好作罢。

等着吃完饭，梳妆完，已经快半个时辰之后了，又冬和于氏一边一个搀扶着楚琼玉出门，却是被她拒绝。

她用没事的那条胳膊理了理自己的鬓角，抬起头来，微扬下巴，脚步稳稳的朝着前院走去。

使者正在前厅中等着，花嬷嬷给他端上来一碗热热的茶水，她是被老太君支使来的，老太君虽然是被楚琼玉的话给说服，但是这心中总是还有些不放心，让花嬷嬷过来盯着，只要楚琼玉后悔了，就算是表现出一丁点后悔的意思，就把这使者给请出去，不进宫了！

已经是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可是使者表现的很是有耐心，没有一丝烦躁。

“嬷嬷嬷嬷！大小姐来了！”

冒失的小丫鬟高兴的跑进前院，站在台阶下对着花嬷嬷高声喊道，楚琼玉受伤的事情并没有被太多人知道，除了楚家的几个主子还有主子身边亲近的丫鬟们，谁都不知道。

花嬷嬷隐晦的朝着使者看了一眼，见他抬起头来，眼中有些淡淡笑意，花嬷嬷立刻上前一步，呵斥小丫鬟不知规矩，小丫鬟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张下跪，这可是宫里的人啊！宫里的人是会吃人的！

从始至终，那使者都是坐着，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花嬷嬷心中一凉，宫中的人薄情啊！

她打心里希望楚琼玉能在临出家门的那一刻清楚意识到她自己是在做什么，能够回心转意，不再进那深不见底的皇宫，楚家人的任何人只要她肯说个不字，哪怕是拼尽全力，都能把她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