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连章扭头脸色沉凝了起来,半晌,叹了一口气,道,“都是因为我生这个病,连累了你们,你和知意都这么累了,还要操心我的事情,哎。”
说完,秦连章又重重叹出了一口气。
顾明城忙接着道,“爸,我和知意的命都是你们救的,您生病了,照顾您是应该的事情。您啊,就安心等着做手术,其他的事情,有我和知意,您不用担心。”
秦连章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明城啊,你和知意还年轻,本来可以不用被困在这里的,我和宝珍虽然救了你,但是有自己的人生,我们不会怪你们的,你们能做到这一步,我们已经很欣慰了。”
顾明城顿了顿,语气坚定了几分,“爸,你就把我和知意当自己的孩子看,我们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爸,早就把你当我们的爸看了,这世上哪会有孩子在父亲的生病的时候抛弃父亲,在您心目中,我和知意应该都不是这样的人,只要我们叫你一声爸,你就是我们的责任。”
这番感动人心的话让秦连章瞬时眸眶蒙出一层水雾来。
老迈的年纪,又是生着病,自然情绪容易脆弱起来,秦连章又不想顾明城看到自己这般模样,隐隐抹去眼角渗出来的泪水,声音裹不住哽咽,“我和宝珍能遇到你和知意,也是我们莫大的福气。”
顾明城道,“爸,要是您真觉得是好福气,您啊,就听我们的话,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等着做手术。”
秦连章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沈宝珍提着饭盒走了进来,看到沈知意和顾明城的身影,立马笑了起来,“等了有一会儿吧,赶快来吃饭,到时候冷了就不好了。”
沈宝珍是操心的病,拿出塑料袋的饭盒,摆布了起来。
沈知意放下手里的故事书,过来帮忙沈宝珍。
不多时,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上就摆了满桌的饭菜。
“一家人”围在桌子旁,站的站,坐的坐,开始吃起了晚饭。
昏黄的灯光在空气中氤氲开来,更是暖融了气氛。
吃完饭,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几片乌黑的云隐在夜色中。
闷沉的空气中洇开潮湿。
秦连章因为要早点休息,所以吃完饭就进去洗漱,躺到了床上,和沈知意他们说了几句话,就睡了过去。
沈知意陪着沈宝珍收拾桌子。
小糯米早就玩累了,趴在了顾明城的肩膀上。
沈宝珍见状,拉了拉沈知意的衣袖,低声煞有其事道,“知意啊,你还是带着小糯米回去吧!这医院都是病菌,她一个小孩子一直在这里也不好。”
连续好几天,小糯米都是住在了医院,以往秦连章没生病的时候,沈知意上夜班,小糯米也有人照顾,后来,秦连章住了院,沈知意要上夜班,顾明城又起得早,忙饭馆的事情,沈知意没办法把小糯米放到阮冰冰那里,让阮冰冰帮忙照顾了几天。
但总归太麻烦阮冰冰了,也不是长久之计,沈知意这几天就把小糯米放在了医院,可放在医院更不是长久之计,别说医院的病菌,对小糯米的身体不利,就是沈宝珍又要忙着照顾秦连章,又要忙着照顾小糯米,迟早得累垮。
沈知意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小糯米带走,反正她明天就要辞了度假村的工作,白天可以把小糯米放在阮冰冰家,等到办完离职手续,沈知意就会有大把的时间陪在小糯米的身边。
再说,这么长时间没见小糯米,沈知意已经思念得很,多一点相处的时间对她来说最好不过。
沉吟了片刻,沈知意还是点了点头,决定带小糯米回去。
病房收拾好之后,沈知意抱着已经睡着的小糯米和沈宝珍告了别。
顾明城送了她们回了县城的家,没待多久,就开车去了菜市场。
小糯米睡得熟,沈知意帮小糯米洗了个澡,就将小糯米放在了床上。
灯光下,小糯米睡得很安静,纤长的睫毛像是蝶翅一般微微颤动着,肉嘟嘟的一张小脸粉嫩白皙,可爱十足。
如果仔细看,小糯米的眉眼和傅绍琛还是有几分明眼的想象。
沈知意蹲在床边,情不自禁抬起手臂,悬在半空,描绘着小糯米的轮廓。
她想起,小糯米刚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小的好像两只手就能捧起来,她甚至都不敢相信她竟然生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从此以后她要肩负起这个小小人儿的人生。
她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那个在月光泛着寒意的墓碑,突然地,她觉得那份压在她心上的悲伤,被怀中婴儿的啼哭轻轻掸去了。
或许那个孩子,只是推迟了成为她孩子的时间。
她很庆幸,也无比的荣幸,可以拥有小糯米。
而为了守住这份幸运,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沈知意的唇角漾出温柔地闪烁着母性光辉的笑容。
她站起身来,视线还是不舍得在小糯米的身上移开。
良久,她才走了出去。
她刚走到门口,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一个人在家,又是这么晚的时间,倏地被吓得一激灵。
外面敲门的人又不太可能是顾明城,顾明城有钥匙,还不至于敲门。
县城的房子都是独门独户的自建房,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人能及时出现帮她。
她犹豫着不敢开门。
开始她不开门,敲门的声音一直持续着不肯结束。
咚咚咚门板敲击的声音像是午夜的幽灵一般。
可是县城的民风淳朴,这一带左右住着的人,都是熟人。
按理说,是坏人的可能性是很大。
万一是需要帮助的人或是邻居?
沈知意看了一眼窗户不知何时开始下起的雨。
哗啦啦的雨声,渐渐变大。
沈知意捏紧了衣角,战战兢兢走到了门口,手指触碰到冰凉的把手,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转动了把手。
门开了一小半。
她的视线越过那开启的一小半门缝,看了过去。
顿时气血上涌,她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外面的人是傅绍琛。
怎么会是傅绍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