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睁开眼,天还蒙蒙亮,幽幽传出的光透过窗帘,露了进来。
她稍稍动了身子,钻心的疼痛阵阵袭来,横亘在腰腹间的强有力的手臂压住了她。
她一动,旁侧躺着的人也翻了翻身子,沉哑的嗓子低低,“再睡会。”
沈知意想着接下来还要上班,还要赶回去换衣服,还是拉开他的手臂,起了身,他被惊扰,似有不满,也起了身,套了一件浴袍在身上,走至窗前,燃了一支烟。
沈知意慌慌拾起地上散乱的衣服,披上,扣好,她心里还挂念着那八百万,怕他后悔,忍着身体和心里漫开的疼痛,开口问道,“那八百万?”
眼前的人转身,压了压眉,隐在白色烟雾后面的轮廓浮浮沉沉,唇角勾出嘲弄的弧度,“你觉得你一个晚上值八百万?”
沈知意错愕愣在原地,唇霎时泛白,垂在两侧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他比锋刃还尖锐的话语钻入她的耳膜,但是再难堪不过一句话,比起需要忍受的难堪,八百万更重要,她昂起头,冷冷对上他的视线,眸子里三分清冷,七分倔强,“你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什么了?”他嗤笑一声。
沈知意低下头自知理亏,他确实没答应她什么,只是说如果高兴的话,可是现在看他的样子,他并不高兴,她感觉自己被戏弄了,可是枪口是她撞上去,她能怨什么?她千想万想,还是低估了他对她的厌恶程度。
白白送上门的羞辱,也只有她这么愚蠢。
她不吭声,站在原地,落寞的神色只闪过几秒,紧绷的下颚微抬,语气淡漠,“是,你什么都没有答应我。是我自己误解了傅总的意思。不劳你费心了,钱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傅绍琛扔下手里的烟盒,啪嗒一声落地,“去找顾明城?”
“我去找谁,似乎和你没有关系!”沈知意转身。
“你在我这里都不值这个价,在顾明城那里就值了?”傅绍琛的声音冷寒,淬着几分不屑。
沈知意的脚步顿在原地,心上像是攀了一只手,一直将她往下拽,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转身,倔着一张脸,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在傅总这里当然不值,可是明城哥那里也说不定。毕竟他对我的感情不一样。”
傅绍琛冷沉下来,狭长的眸子里蒙着一层比清晨的露水更冰冷的雾气,手边的烟盒被攥在手里,胸口滚着异样的情绪,他说不清楚,让他心烦意乱,他松开烟盒,嘴角如常冷淡,“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他顿了顿,“不过,既然你已经卖了一次了,在我这里交易才不亏。”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知意无力勾了勾唇。
“沈知意,你应该庆幸,你的身子我用的挺顺手的。要八百万也不难,只要你随叫随到,直到我腻烦了为止。”傅绍琛菲薄的唇缓缓勾出一抹轻蔑的笑。
其实,如果没有那丝轻蔑,他的笑堪称温柔,温柔得像个陷阱,她掉进去再无生还的可能。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她说想办法不过是逞强的话,顾明城的人情无论到如何落魄的程度,她都不会欠下,沈家那群吸血鬼又怎么会真心帮她,沈家的破产让她之前的朋友都敬而远之。唯一有希望的顾慕安也处境困难,她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事情让顾慕安为难,算来算去,她其实没有退路。
八百万又不是八百八千,哪那么容易。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好,钱什么时候打到我的卡上?”
傅绍琛似笑非笑,“沈知意,三年前为了钱你卖了自己,三年后,你还是这样。只是三年前你还值一个傅太太的位置,现在就值八百万。”
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晨曦的光从他的背后射进来,他颀长的身影倚在书桌旁,她有种错觉,她隔着他千山万水般。
她看着傅绍琛信步走到她的面前,“沈知意,你还记得这家酒店吗?”
沈知意模糊的记忆里有一霎那的闪现,这家酒店就是三年前那家酒店,她爬上了他的床。
她的身子泛着颤意。
他抬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脸色阴鹜下来,语气幽幽,“当年我的难堪,不比你现在少。”
那时他确实难堪。
沈家破产,一无所有,债主纷纷上门讨债,以往的亲戚朋友不约而同的疏离。后来,她才知道,程景丽出了馊主意设计傅绍琛,傍上傅家,别说区区的债务,就是整个沈家东山再起都不是问题,当时沈知意并不是程景丽的第一人选,第一人选沈乐昕年纪太小,傅太太的位置一时也拿不到,就推了沈知意出去。
沈知意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设计得逞,反正等她第二天醒来,她已经在傅绍琛的床上。
程景丽带着人进来,她本就是乡下村妇,擅长泼闹,事情闹大,闹到傅家,傅家怎么说也是名门世家,自然想着息事宁人,逼着傅绍琛娶了沈知意。这一娶,就是三年。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心里又爱着别人,怎么想都不会甘心?
这三年来,除了傅绍琛外面铺天盖地的绯闻,他们也算相安无事。
可这份相安无事,从来都是表面而已。
沈知意愣神片刻,挣开他的手,“你说够了吗?我还要上班。”
他讪讪放下手,表情冷漠,“沈知意,你不知道吗?男人都喜欢温柔乖顺的女人。”
温柔乖顺的女人?苏宛容那样的,再不济就是叶思思那样的。
但,肯定不是她这样的。
20岁那年,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得郑重又严肃,“沈知意,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了解过吗?或者说,他连了解的兴趣都没有。
沈知意握了握拳,“傅总,我可以走了吗?”
她的语气客套又疏离,他偏觉得无趣,没再理睬她,转身进了浴室。
莲蓬头下的热水淅沥,她的一声傅总叫得他烦躁,按理说,她应该叫他老公。
“老公。”这两个字在他的心里投下一个地雷,更让他心烦。
她甜软的声音像是在他的耳边唤了一声,他的身体骤然又起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