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莲不敢多言,静静地看她。
老嫔妃拿着一个火折子放到她的嘴边,吹了吹,然后点燃桌上的蜡烛。
有了光,冯妙莲心中安定多了,她再次打量老嫔妃,看到老嫔妃脸上的疙瘩伤疤垒起一块块,嘴歪鼻子歪,差点连眼睛都看不到。
冯妙莲看着心惊,这老嫔妃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中毒还是病了,竟然变成这样?
“很丑陋是吗?”老嫔妃沙哑的声音响起,抬眸看向冯妙莲。
冯妙莲忙摇头。
“不打紧的,只要过个十八年,你也如老身一般脸面了。”老嫔妃低声冷笑,但随即又讥讽,“也许,你还熬不过十八年呢!”
冯妙莲愣了下,眼神直直地点点头,历史上的冯妙莲就只活了三十年,她现如今十五六,还真熬不过十八年。
“也许明日就有人带着鸩酒白绫,送你上路。”老嫔妃盯着冯妙莲阴森地笑起来,“呵呵,呵呵呵……”
冯妙莲听着她笑声,毛骨悚然,冯太后不会真的赐鸩酒和白绫给她吧?
她撇开思绪,换个话题,“娘娘您在这里活了十八年是吗?”
“呵。”老嫔妃不肯定也不否定,颤巍巍地转身往别出走。
冯妙莲好心跟上,“娘娘,您脸上的伤痕那些,要不要嫔妾给您看看?嫔妾在未出阁之前,看过一些医书,略懂一些医术。”
“不必!”老嫔妃一拂袖慢慢地走,怒斥一句,“不许跟着老身!”
“是。”冯妙莲知道老嫔妃被关在这里已经数十八年,多多少少有些脾气,她现如今抗拒也是情理之中。
冯妙莲回到自己的桌旁,有了烛灯,冯妙莲可以看清楚这周围情况,她捧着蜡烛将这屋里屋外,还有院子里、后院都看了一个遍,知道哪里自行打水,哪里有些柴火。
虽然冷宫是冷宫,但还是能活的。
冯妙莲没有看到那个老嫔妃,也暂时不管她了,找来一些不用的布匹,打来水将桌椅窗子床榻都擦了一遍,再捧些柴火进房间的炉火中烧,让屋里亮起来的同时也暖起来。
冯妙莲又到了隔壁的柴房里,看到灶头上有吃剩的水泡饭,她想,估计是那个老嫔妃吃剩的。
她暂时将米饭放到一边,看到这柴房中除了几把米之外,什么菜肉之类的都没有。
“咕——咕——”冯妙莲忙了一整天拓跋宏的事情,现如今又被打进这冷宫中,她的肚子也饿了。
冯妙莲找来柴火,抓了几把米,然后放在锅中准备煮粥,想想,她又端着蜡烛到了外面庭院,在那些灌木丛、杂草丛生中找了一些车前草。
拔回来洗干净,然后将车前草的叶子摘下来,又洗干净切碎,放到粥里。
又往庭院里找了一些野菜,摘了放到一边洗干净,继续生炉子炒了个野菜。
大半个时辰过去之后,冯妙莲总算做出那车前叶粥和炒野菜,她端着放到桌子上,拿了两个碗筷放好。
“娘娘,娘娘?”冯妙莲去找人,按照道理她兵兵砰砰弄了那么久,熬粥又炒菜那么大的动静,香气又那么多,那位老嫔妃应该也会饿了走出来才是,怎么现如今还不见她有点动静?
冯妙莲提着烛灯再次往这周围走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老嫔妃的身影。
她重新折回柴房,看着桌上的粥和野菜,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忍不住,拿来碟子装起另外一半,放到灶头那热着,准备等老嫔妃过来之后,再给她吃,自己就吃另外一半。
可是吃了两口之后,她似是听到有细微的声响,她慢慢转头,转头也没人。
“额——额——”这时候,冯妙莲总算听真切了,声音是从柴房的草堆中传出来的。
冯妙莲赶紧放下碗筷去扳开那些柴草,看到老嫔妃蜷缩在那,面色青紫,颈项强直,手脚抽搐,朱唇发紫,口吐白沫。
“娘娘!”冯妙莲赶紧扶着她出来,这症状是……羊癫疯!
冯妙莲惊了一跳,扶着老嫔妃从柴草堆中出来,让她侧卧在地上,将她的头偏向一侧,让她口腔里的呕吐物自行流出来,免得呛进食道引起吸入性肺炎。
她又半跪在老嫔妃面前,解开老嫔妃的衣襟扣子,让老嫔妃呼吸得更顺畅一些。
同时,冯妙莲找来了一根较为扁一点的竹子,撕下丝绸包住那竹子,趁着老嫔妃神经开始放松的时候,伸进到老嫔妃的上下牙齿之间,免得老嫔妃自己咬中自己的舌头。
冯妙莲起身,将这柴房的所有门窗都给打开,让空气流通,又再重新返回到老嫔妃的身旁,看着她的抽搐渐渐趋于平静。
“娘娘,娘娘?”冯妙莲见老嫔妃已经不抽搐了,便轻轻地喊了一声,她托起老嫔妃的头,将那竹子从她的嘴里拿出来。
起身又倒了一杯热水,再蹲下来看着老嫔妃。
老嫔妃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冯妙莲,那几乎合上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和审视。
冯妙莲没有注意到,她赶紧将开水递上,关心一句,“娘娘,漱漱口。”
老嫔妃盯着冯妙莲,想着接过那杯子,但冯妙莲帮忙端着,“我来端着,你好生歇着。”
冯妙莲喂给她喝了一口水,老嫔妃漱口之后将水吐在一边,再又重新喝了几口水。
暖暖的开水流入胃中,暖的不仅是整个胸腔,还暖的是心。
“好些了么?还要不要开水?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写一些药方子给娘娘调理调理,如此往后发病应该会少一些。”
冯妙莲明白她藏在草堆中不出来,估计就是知道自己又发病了,想着藏好熬过去的。
老嫔妃听着摇了摇头,“不必了。”
冯妙莲扶着她起身,“加我扶你到床榻上休息一下。”
老嫔妃没有作声,任由冯妙莲扶着走,但是走了几步,她看到桌面上的野菜和车前叶粥,她眼睛看着发直,“你做的?”
“是,若是娘娘饿了,不如一同坐下来吃,锅里还有热乎的。”冯妙莲看出老嫔妃也饿了,“那是野菜和车前叶粥,车前叶粥有清热、祛痰、利尿、明目的作用,对身体也挺好的。”
“嗯。”老嫔妃看着桌面上还有一双碗筷,知道冯妙莲是真心待她,等着她吃的,而且,她发病的时候,也听到冯妙莲在外面呼喊她、找她,是她知道自己发病,才没有出声应的。
老嫔妃摆摆手,“坐下来吃。”
冯妙莲赶紧扶着她到了桌旁坐下,然后又去了灶头那边将剩下的那些粥和野菜都端上来。
老嫔妃已经好些年没有看到过这般像样的菜和粥了,这会儿看着冯妙莲端上来之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一些,别噎着。”冯妙莲小心开口,自己也开始吃起来。
老嫔妃吃完之后,感觉身子暖了,人也精神了,她看着冯妙莲,问道,“看你年纪轻轻,怎么被打入冷宫?犯了何事?莫不是忤逆了太后的意思?触了太后的逆鳞?”
冯妙莲想了想,摇了摇头,“皇上中了睡蛊,嫔妾被诬陷下巫蛊术诅咒皇上。”
“呵呵,原来如此。”老嫔妃听着冷笑,“巫毒娃娃么?呵呵,那个贱人,惯用的就是这样手段,十八年前如是,十八年后没想到还用这样的手段!”
冯妙莲蹙了蹙柳眉,“嫔妾不懂娘娘意思。”
“你不必懂!”老嫔妃瞪了冯妙莲一眼,但,她想了想,她看着冯妙莲,问,“宏儿他怎么样了?你从外面进来,应该知道宏太子吧?”
“宏儿?太子?”冯妙莲摇头,万分惭愧,“嫔妾先前说了,皇上中蛊,都是嫔妾的错,嫔妾没有保护好他。”
“你说什么?宏儿他,皇上?”老嫔妃突然激动起来,擒上来,直接揪住冯妙莲的衣襟,那眼睛原本小小的,可突然却睁得大大的,“你说,宏儿他已经登基为帝了?”
冯妙莲蹙紧柳眉,看着眼前的老嫔妃,明白过来她在这里被关了十八年多,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是,早就登基为帝。”冯妙莲想了想,“他五岁的时候就为帝君。”
“五岁……”老嫔妃听着低眸,掰算着自己的手指头,十八年前,拓跋宏才三岁,从他三岁册立为太子开始,她就被赐毒酒,她侥幸活下,毁容毁声音,才到了今日这般情形。
她知道拓跋宏既然被立为太子,自然会登基为帝,但,没想到的是,五岁就登基了……那个女人,又把持了朝政多少年?
“他,他亲政了没?”老嫔妃神色慢慢地恢复,松开了冯妙莲的衣襟,问道。
冯妙莲点点头,“一年前已经开始亲政。”她看着老嫔妃,忍不住地往一个方向想,不然,这老嫔妃不会唯独关心询问拓跋宏。
“那就好。”老嫔妃听到拓跋宏开始亲政,缩回了她的手,但,下一瞬,她两手直接掐住冯妙莲的脖颈,“谁!是谁给他下蛊!到底是谁给他下巫毒娃娃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