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能够记得来瞧嫔妾,已经是让嫔妾感激不尽了,哪里还能够有什么怨言?”曲如意又将桌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重又放了回去,掐着锦帕将嘴角边残留的茶渍擦干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闻言,慕容妙月挑眉瞧她,心中却免不得有些轻视,道:“这后宫中,本宫与你也是亲近的。”
说着,便将手中锦盒打开,一只碧玉寒窑翠玉簪子静静的躺在锦盒中,只放在那儿,便觉得高贵冷艳,让人侧目。
“这东西原是本宫在娘家时,母亲赠与本宫的东西,只是这上面的翠玉太过艳丽,本宫这个年纪戴着,反而不美。”手中捻着簪子,微微一笑,道:“如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得皇上宠爱,也算是有了出头之日,这只簪子便赠与你,权当做是为你添些喜庆。”
这时,曲如意一双眼珠子便早已经随着簪子左右晃动,一直都在延华宫当差,她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啊?如今又听闻慕容妙月要将这东西赠与她,自然喜不自胜。
“原是娘娘母亲赠与的,嫔妾倒不好收着了,不过娘娘美意,嫔妾自然不能拂了娘娘的意,便却之不恭了。”微微垂眸一笑,朗声对身后的云儿说道:“将东西收下,好生放着。”
闻言,慕容妙月心中微微有些厌恶,可面上却也只能保持着笑容,点头称是。
瞧着曲如意如此垂涎那根玉簪,慕容妙月微微回眸,看了浅夏一眼,眼中满是讽刺的笑意。
“对了,本宫听闻青儿那丫头做事手脚不利索,被你打杀了?”慕容妙月抿着茶水,挑眉静静看着曲如意,突然说道。
待她提起青儿,曲如意一双大眼睛中便满含着泪雾,道:“原是姐姐送来的,便是青儿伺候不利,也该担待着的。可不巧,皇上偏偏来了,姐姐你也知道皇上那个性子,金口玉言,哪里是嫔妾劝诫得了的?实在愧对姐姐,最终还是没能够保住青儿的性命。”
闻言,慕容妙月微微一笑,垂眸说道:“既然你也曾劝诫皇上,本宫自然不该怪罪你了。皇上的心思素来不好猜测,莫说你了,就是本宫,也不能够令皇上改变心意。”
如此,曲如意抚摸着怀中的肚子,满脸堆笑,垂下的眸子中却闪过一抹嘲讽,道:“娘娘能够原谅嫔妾,那是再好不过了。”
目光顺着曲如意来回动作的双手,落在她微微挺起的肚子上,道:“你这肚子倒是大了一圈,可见皇子养的不错。”
哪个女人不愿意听见让人夸赞自己的孩儿?曲如意即便心中再怎么不满,可听到这样的夸赞,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多谢娘娘挂念,皇上每日里都专门来瞧嫔妾与孩儿,饮食方面自然是极其注意的,小皇子能够平安,也真是嫔妾的福气了。”
言罢,微微将肚子向上挺起,扬起脑袋,十分骄傲。
见她如此,慕容妙月面色闪过一抹阴沉,随即又落到她美丽的容颜上,道:“既然知道是福气,那便好好伺候着,若是哪一日不小心弄没了,皇上可是会生气的。”
轻笑一声,曲如意眉眼间皆是笑意,道:“嫔妾自然是会尽全力将孩儿生下来的,至于这剩下的嘛,便要求着旁的恩典了。”
好歹也是在后宫生存了这么多年,慕容妙月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出了曲如意话外之音,道:“妹妹如此,倒不如与皇后娘娘们一同去宝华殿祈福,为小皇子多求些恩典。”
闻言,曲如意笑着摆摆手,道:“娘娘的好意嫔妾心领了,可如今谁人不知,皇后娘娘带着六宫嫔妃,一同在宝华殿为众位将士祈福?如今嫔妾倒不敢去了,免得抢了边关将士们的福泽,倒是嫔妾与小皇子的不是了。”
这话儿说的倒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只不过慕容妙月微微颔首,道:“却是本宫思虑不周了,眼下南疆战乱,又是虎狼之国,我军将士纵然势如破竹,可到底人生地不熟的。不过有了皇后娘娘的福泽庇佑,想来定是能够大胜而归的。如此状况之下,你去倒也的确不妥。”
可不就是嘛,她是何等身份?即便是如今怀有皇嗣,到底皇上还未正式册封,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更衣,哪里能够有资格去宝华殿那样威严庄重的地方?慕容妙月位居妃位,怎么肯定不懂?想来,定是为了给她下马威,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一手的好算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娘娘用过午膳了吗?不如在这里将就着用些吧?”
闻言,慕容妙月微微摇头,笑道:“你如今怀有皇嗣,自然是要多吃些的。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便不打扰你用午膳了。”
微微欠身,送走了慕容妙月,曲如意这才让人都将饭菜撤了下去。
只是云儿却有些担心腹中的孩儿,上前劝诫道:“到底是皇嗣,您不在意皇上也会在意的,不如少用些?”
闻言,曲如意一甩眸子,瞪着云儿,双目中满是愤怒,道:“人家都上门来示威了,本宫哪里还能够吃的下?”
原是她位卑,是从宫女提上更衣的,不如慕容妙月那样,身旁都有从小伺候到大的奴婢,还能够说说心里话儿,解解闷。她只有云儿与先前的青儿,如今也只剩下云儿是贴身伺候的了。
“方才顺妃还送了娘娘一只非常华贵的玉簪,可见还是器重娘娘的。您就别将此事儿放在心上了。”
闻言,曲如意冷哼一笑,转身看着浅夏,道:“器重?你领以为她那么好心?如今来了是因为要本宫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记自己是奴婢的出身罢了。
此言一出,可是让云儿惊了一把,低声惊呼,道:“好歹如今也不再是了,为何顺妃娘娘还要如此对待您?要不咱们告诉皇上去?”
到底云儿还小,即便是个通透的,也因着年龄的差距不能够真正的明白。
叹息一声,道:“这哪里是能够告诉皇上的?即便是向皇上说明了,如今顺妃风头正盛,你以为皇上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便惩罚了顺妃吗?”
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曲如意最是知道这其中的深浅了。妄想让皇上为了她惩罚顺妃,基本等同于痴心妄想了,皇上政务繁忙,若不是她得了个新颖,为皇上怀了皇嗣,恐怕这时候皇上早已经厌烦了她,哪里还会记得她是谁?
说到底,还是没有那样厉害的母家势力为她添上些彩头,否则哪里会这般如履薄冰呢?
闻言,云儿皱眉思索良久,还是不能够明白这其中的深浅。
皇上本就是后宫嫔妃们的后盾啊,若是皇上发话了,谁敢不从呢?即便她是顺妃,可到底也是皇上的妾室啊。
瞧着云儿困惑的模样,曲如意便知她定然是没有想明白,只得转身,拉住她一双柔荑,道:“我身旁没有亲近的人,只有你还算对我忠心,我是有意提点于你的,相信你也能够明白。”
说起这个,云儿面上皆是感激,只跪在地上,道:“娘娘的大恩大德,云儿没齿难忘,定然会永远忠心于更衣主子的。”
因着曲如意位分低微,自然不能称一声“娘娘”,便只能取了个“更衣主子”的称号,作为奴婢对她的尊称。
闻言,曲如意满意地点头,眸中皆是赞赏,显然对云儿的识相很明朗。
“快起来吧。”
见云儿顺从的起身,又道:“方才顺妃如此高调而来,我自然是得好生受着的。她如今正得宠,皇上是断然不会因为本宫而惩罚了顺妃的。到时候反而惹得一身腥,倒不如就此作罢,也不必得罪于她了。”
闻言,云儿还是有些不解,心中为曲如意鸣不平,道:“娘娘您腹中还怀着皇上的孩儿,纵然是不顾着您,难道小皇子也不护着吗?”
苦笑的将手中锦帕整理好,摸着自己显怀的肚子,道:“小皇子,自然是皇嗣,可本宫却还只是一个宫婢出身罢了。关键时刻,皇上纵然不要本宫与孩儿,也定然是要安抚顺妃的。”
这便是出身差的悲哀,任凭是谁,也不能够改变。
“那更衣主子您如今要如何呢?真正就要受着这些委屈吗?”云儿急得直跺脚。
轻声笑了笑,曲如意摇头,十分无奈,道:“你以为我愿意吗?可身份地位,在后宫便只有依附旁人的份儿。我是从顺妃宫里出来的,其他嫔妃自然不会护着我,更不会真正相信于我,眼下除了依附着顺妃,夹缝求生,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后宫人心叵测,她又怎么敢轻易于慕容妙月走到对立面去呢?到时候必然不会有人保住她的性命,一切的努力,皆付诸东流。
“更衣主子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云儿说着,一双眼睛便泛着红色,眼瞧着便要落下泪来。
到底是曲更衣的无奈,她做奴婢的也感同身受。主宠奴荣,主卑奴比狗不如。大抵,便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