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气凌云，神仙益志。慧心青眼，雅态芳思。

虞柳宫，如烟阁。

烛火晖晖，夏日将离，秋日将至，卫灵素和柳如烟哄着偲儿睡过之后，两人却没有半分睡意，因着卫灵素身子不爽利，柳如烟便不愿意多加叨扰，可耐不住卫灵素心思，硬是被拉着谈天说地起来。

左右无事，柳如烟便又重拿起了针线活计，偲儿秋季的小衣还未曾做好。

“妹妹，皇上昨夜竟去了延华宫，你有何想法？”卫灵素状似无意地问道。

闻言，柳如烟便了然地点点头，闻弦歌而知雅意，她如何能够不知道卫灵素的心思？当下便摇头失笑，手中的活计却是越做越好，那针走游龙，活灵活现，真是让人看了喜悦。

“姐姐想这些做什么？他是皇上，今日不是去了这里，便是去了那里？既然总会去旁的地方，哪里能够有个准？你管他那些，还不如多多关心偲儿呢。”

这卫灵素也是个有心的，自然能够明白柳如烟话中的意思。

轻叹一声，眉宇间一股哀怨，幽然叹道:“皇上已经冷落顺妃许久，如今竟又惦记上了，可见帝王心真是难以揣测。顺妃本就与你我不和，若她重新得宠，那可要如何是好啊。”

闻言，柳如烟心中一动，便放下了手中针线:“姐姐是怕，顺妃对你我不利？”

卫灵素点点头，有些忧愁，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微微煽动，惊起一片寒鸦。

“可不是嘛，顺妃一直与你我不和，她若得宠，你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只要一想到初入宫时，慕容妙月的百般刁难，卫灵素整颗心就乱成一片，生怕自己又成了那砧板上的鱼肉，被他人不断揉捏。

闻言，柳如烟眉头微蹙，道:“姐姐多虑了，只要顺妃还活着一天，你我二人就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那人，除非要害死你我，以及偲儿才肯善罢甘休的。”

对于慕容妙月，谁能够比她更加了解？

可是这样的话才一说出口，便吓得卫灵素手一抖，面色有些张煌不定。

“我知道她们歹毒心肠，防不胜防，妹妹，我们可要如何是好啊？”

一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个偲儿需要保护，卫灵素便有些惆怅难安，好歹也是一个母亲了，为了孩儿她必须警惕起来。只是再如何，也不能一味地龟缩起来，否则顺妃害人手段层出不穷，哪里是能够应付的过来的？她们唯一能做的，那就是害死顺妃，否则永无宁日。可是如果要去害别人，她良心难安，实在是做不出来的。

说到这个，柳如烟苦笑一声，目光幽怨而深长的看着熟睡的赵偲，略有深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姐姐你太过于仁慈，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的，甚至有可能会害了偲儿，姐姐，你知道的，不能再如此了。顺妃一天不死，我们一天难以安宁。”

慕容妙月是什么样子的人，柳如烟那般清楚，当然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了。而且经历过一次生死大劫，她想的更加通透，更加长远。

再者，前世她的孩儿那么惨，种种阴毒手段历历在目，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孩儿的仇，她必须报。

“话虽如此，可是若要我去害人，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再者，今日有顺妃，明日又不知会有哪个妃子，我们能害一个顺妃，难道还能害无数个顺妃不成？我不愿以后的日子里都靠着害人度过。”卫灵素微微摇头，面色有些痛苦。“妹妹，我不愿做一个刽子手。”

闻言，柳如烟便明了了卫灵素的心思，自己心中也有些微苦涩。

难道她想害人吗，还不都是被这吃人的皇宫逼出来的？这后宫多少女人，都在看着她们，仇敌众多，防不胜防，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给害了。为了不被人害，就只能去害别人。她……也是不愿意做那一个刽子手的啊。

烟柳浮云，哪知几何？窗外有一丝微风拂过水面，偌大的湖面上几层微波涟漪随风荡开，荷花在荷叶的包围下微微颤抖，显得那么孤立无助。

不知想到了何处，柳如烟微微叹息:“姐姐心思，我知晓的。既然我们不去害别人，那就只能处处小心提防着，断然不能给了别人害我们的机会。我孑然一身，倒不怕什么。可是姐姐你如今有了小偲儿，旁的不说，却是一定要为小偲儿着想的。”

柳如烟此言，卫灵素哪里不知晓？只是偲儿还这般小，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她怕是要发疯了。小心提防吗？后宫手段层出不穷，不知哪一处不小心，就是会被害了的，这可要如何是好了？

“你说的不错，现如今后宫只有你我二人互相扶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你一直聪慧，助我良多。反而是我，倒拖累了你，我定然会更加小心，旁的不说，却是绝不会给你惹麻烦了。”

这话倒是让柳如烟心中冒起了几分火气，当下便将手中针线放下，转了身子过去，背对着卫灵素。

“我自然是要真心为姐姐谋福利的，如今姐姐竟然说这种话，可伤了我的心了。你我姐妹本就是一起的，哪里有连累不连累之说？姐姐若再这般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言罢，卫灵素双目已经泛起了红色，可见也是伤心极了的。

一双白玉般的柔荑拉着柳如烟衣襟，无语凝噎。倒是想了许久，这才说道:“妹妹莫要生气，我也是一时失言，你千万莫与我一般见识。”

她与柳如烟自从初入宫时，关系就那般好，在旁人眼中，她早已经是与柳如烟一同的了。若是旁人要害她，自然是连着柳如烟一起害了的，可是这般的话，那她该多对不起柳如烟啊？如此这般，心中怎么可能好过？

闻言，柳如烟当即便挂上了笑意，只因为她听出了卫灵素声音中的泣音，那么悲伤难受，实在是不忍心。

两手交叠，胜却人间无数。

“姐姐你莫要再这般想了，就如同你之言，我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人生便是这样，享受着荣誉，便要承受代价，哪里能有两全其美的道理？姐姐对我这般好，我自然要为姐姐出谋划策了。”

此言一出，心中的心结到底是解了的。卫灵素也未再言语，只是微微颔首，双目凝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盘龙殿。

“皇上，臣妾见皇上日理万机，将这前朝管理的头头是道，真是佩服皇上呢。”

盘龙殿中，秦秋月一脸的温文尔雅，将手中一壶玉罗烟的熏香点上，盖满了整个大殿之上，许是这熏香有什么特殊的作用，赵轩竟觉得自己辛苦一天的神经不再紧绷，反而舒缓了下来，十分好受。

不禁看了一眼八龙环绕的香炉，里面香气缭绕，烟雾笼罩，看着竟有几分仙气似得。

“你是受了朕的吩咐，协理六宫之权，皇后向来一心礼佛，这后宫全靠着你一人支撑着了。以前顺妃做的也不错，只是她……”说到这里，赵轩面色古怪，又转而言道:“后宫之事，真是辛苦你了。”

闻言，秦秋月心中一喜，只觉得皇上还是念着这么多年来的夫妻情分的。当下一颗心全都化作了绕指柔，软下了身子依偎在赵轩怀中，十分娇嫩。

声音柔柔弱弱，仿若丝竹之声。

“皇上如此体恤臣妾，臣妾又9怎敢言苦呢？只是每日里担惊受怕，毕竟臣妾不如顺妃聪慧，处理起后宫之事来也不妥帖。”

言及此，便忍不住道:“皇上，皇后娘娘一心礼佛，这每日里的晨昏定省都被免除了去，后宫嫔妃们空出了许多时间，又无人给她们立规矩，时间久了，难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臣妾唯恐她们生出些许事端来，倒是有个计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提及后宫嫔妃之间的暗流涌动，赵轩面色略微有些阴沉，又恰逢秦秋月言及计策，自然是要听上一听的。

于是，只将秦秋月一双青葱玉指合上，道:“有何计策，此间只有你我二人，大可说来听听。”

闻言，秦秋月心中那久不见的少女之心便活跃了起来。因着后宫不断有新人进入，赵轩对她的喜爱也是日渐消弭，如今又得了这番温存，自然是有几分小女儿的娇羞的。

“臣妾觉得，若是恢复了晨昏定省，一来，能够给后宫嫔妃们立立规矩，二来，也好让她们有些事干，不至于每日里闲居在宫里，生出别样的心思。”

心惊胆战的提出这个要求，秦秋月小心翼翼地看着赵轩，不禁揣摩起他的心思来。

这晨昏定省之事儿，还是从柳如烟那里得了提醒的，如今正好指着这个当儿说出来，就看赵轩会不会应允了，毕竟晨昏定省是皇后宫里的规矩，废除了许久，重新拾起，难免会生出其他的事端来。再者，皇帝的心思也不知是如何的，不好猜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