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柳宫，春华秀丽。

“妹妹，这整日里在后宫待着，幸好是有偲儿，否则还真是无聊许多呢。”卫灵素怀中抱着小儿，似嗔似笑，好似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抹向往。

闻言，柳如烟浅笑一声，放下手中针线，道:“姐姐倒是无趣，不如跟我一起为偲儿添件小衣如何？”

这可真是让卫灵素有些怕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道:“妹妹快些莫要刺激我了，你也知道，我精通诗书，却对女红一点儿也不喜欢。再者，自从小偲儿出生，你这个小姨已经给他缝制了多少小衣了？穿都穿不过来，竟还做？”

手中动作不减，依旧是针线缭绕，游走于上好的料子上。

“偲儿这般可爱，妹妹自然是喜欢的，与姐姐一同将他放在心尖上疼。为他多做几件小衣算得了什么？”

闻言，卫灵素笑了笑，伸手逗弄怀中小儿，道:“偲儿好福气。昨夜里皇上翻了我的牌子，便将偲儿托于你照顾一夜，谁曾想皇上竟半道儿去了那曲更衣处。我倒无心争宠，只是觉得今日恐怕又要被人诟病了。”

说到此处，柳如烟眸中闪过一抹了然。

“不错，后宫乱嚼舌根子的人可多着呢，姐姐不在意，可是那些嫔妃如狼似虎般，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呢。”微蹙娥眉，轻叹一声，又道:“不过姐姐也莫要放在心上，皇帝的宠爱本就无常，不是曲更衣，也会是别人，我们只要保证自己在后宫的地位，不至于受了他人欺负便是了。其他的，便是要扶持母家，为小偲儿做好靠山才是。”

“哎，你说的也是，皇上前个才告诉我，升了我父亲的官位，如今已经是从六品安抚使司副使了。这下子，我也算是有了母族靠山了。但愿父亲能够好好做事，蒸蒸日上才好，偲儿是长皇子，我得为他的日后好好打算。”

说起父亲升迁一事来，卫灵素眉飞色舞，如同吃了蜜糖一般，心情愉悦。

看着她如此，又提及偲儿的日后，心中也不免有些泄气。

“这娴妃怀的孩子产下，是个公主，恐怕长安殿又要好一阵闹腾了。娴妃一心想生个皇子，安稳了大半年，可是如今一心盼着的皇子却成了公主，她这会儿怕是气疯了。”

娴妃表面柔弱温顺，实质上却是个狠辣之人，死在她手上的性命可也不少。玫瑰总是带刺的，女人如花，狼虎也似，令人防不胜防。

“是啊，这肚子不争气，就算母亲再要强也是无用的。她日后定会痴缠于皇上，再生下位皇子，争尽宠爱。”卫灵素眉宇间也染上了一抹惆怅，抱着小偲儿的手也紧了紧，仿佛下一刻，这可爱的孩儿便会不再自己身旁似得。

看着她这般担心，柳如烟也是无奈，只瞧着小偲儿。怀中小儿不满一岁，天真无邪，却不知大人已经为他愁尽了满头青丝。

正想着出神，一道柔和的声音便闯入，打断了这愁苦的气氛。

“两位妹妹都在呢？”

两人抬眼看去，竟是协理六宫的雅妃秦秋月。

起身欠身行礼，道:“臣妾参见雅妃娘娘。”

秦秋月走进，满面温柔笑意，忙将二人扶起。

“两位妹妹莫要多礼了，今日无事，实在烦闷。咱们那位皇后娘娘又是诚心礼佛，不管后宫诸事，免了每日里的晨昏定省，倒与两位妹妹疏远了些。这不，今日里天气凉爽，便过来瞧瞧两位妹妹。”

笑着，一双凤眸便转向了卫灵素怀中的小偲儿，笑意更浓，道:“这便是大皇子了，长得可真是俊俏，眉眼像极了皇上呢。”

说着，便是一双眼珠子黏在了天真烂漫的偲儿身上，只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哄弄一翻。

那目光如炬，看的卫灵素面上都有些烧红，尴尬立显。

“娘娘来咱们这里，应该也是累着了，正好前日里皇上赏赐了桂花蜜糕，味道鲜美，吃起来唇齿留香，快来尝尝吧。”看出了卫灵素的尴尬，柳如烟忙娇笑着打圆场。

如此，便将秦秋月的心思拉了回来。也自知失了规矩，忙尴尬一笑，道:“瞧我，竟是被大皇子的可爱迷了眼，这般没了规矩，当真是可恶。”

闻言，两人忙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捻起色香味俱全的糕点，放入口中品尝，微微颔首:“这桂花蜜糕，当真是好吃。听说啊，是御膳房近日里来了一个御厨，厨艺当真了得呢。”

抱着小偲儿，卫灵素也入了座。

“不错，咱们姐妹也是因着好吃，这才吩咐御膳房时常备着，倒是不知道竟新来了御厨，改日定要好好赏这御厨一番才是啊。”

微风拂过，带起一阵清风，平添了几分凉爽。

“为夏季就要过去了，眼看着深秋到来，记得有人曾经吟唱: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现如今是什么都有了，就是不知何时，才会下一场大雨，将这污垢好好清除一番。”秦秋月幽幽道。

这话，便是话里有话了？

“雅妃娘娘说的极是啊，这后宫的确需要一场新雨，好好清除一下这污垢。”吃下一只桂花蜜糕，口中香味浓郁，道:“雅妃娘娘奉了皇上的旨意，帮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便如同新雨一般，将这藏污纳垢之地好好清洗一番，绝不纵容那些污眼的。咱们姐妹啊，可都要靠着娘娘多加照拂了。”

说罢，将手中茶点，拿起抿了抿唇，挑眉向秦秋月遥遥一笑。

“珍嫔倒是一语中的。”秦秋月笑了笑，道:“自从皇上给了这协理六宫的权利，本宫每日里战战兢兢，生怕出了什么事情一般，这心中实在是恐慌啊。”

闻言，两人皆是一笑。

“雅妃娘娘一向雷厉风行，后宫那些人也不敢生什么事端，娘娘莫要多虑了。”卫灵素晃了晃身子，小偲儿咯咯笑了。

秦秋月今日突然来访，绝对不会是一时兴起罢了。两人心中略微思索，便是有了底。想必便是为了昨日夜里，曲如意的事情了。

只是有些奇怪，这一个小小的更衣，难不成也能入了秦秋月这个堂堂协理六宫的雅妃娘娘之眼？

“昨夜星辰，听闻皇上竟被一曲歌声吸引了去，当真是叫人心凉。”

拨弄着手中护甲，秦秋月略有深意地看向卫灵素，眼中闪烁着的是她不知道的东西。

卫灵素哄着小偲儿，眉宇间皆是笑意，似乎完全不为此事发愁，这让秦秋月不禁有些诧异。人同此心，若是这件事儿发生在她身上，她绝对不会这般淡然处之，定要给那个小贱人一点儿好看才是。

“曲更衣歌声动人，皇上喜欢也是有的。”卫灵素面上皆是笑意，让人看不真切。

她明白秦秋月眸中深意，只是她只求自保，心中虽对昨夜之事有些吃味，可若要让她因此而去害人，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手段残忍的，那是顺妃，而并非她卫灵素。

秦秋月一双妙目紧紧看着卫灵素，好似要从她眼中瞧出点什么似得。半晌，从那双清亮的眸子中，却什么也没有瞧出来，秦秋月这才算是真正的放弃了。

“妹妹也真是好心肠，若换了我，定是要让那个贱人好看才是。”秦秋月一脸愤愤不平。“一个更衣罢了，竟也敢从妃子手中抢人，当真是好胆。”

言罢，便拉着卫灵素一双柔荑，看着她怀中的小儿，道:“也真是苦了贞妃妹妹了，竟要受这般羞辱。”

卫灵素柔声笑了笑，道:“哪里就委屈了，上天垂怜，给了本宫大皇子，本宫已经知足了，唯一心愿便是要将大皇子养大成人便是了。其他的，却是不求了。”

微微摇头，一双眸子只注视着怀中小儿，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十分满足。

殊不知，在她面前的秦秋月，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赵偲，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嫉妒。

恰好这分嫉妒被柳如烟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是看着，并不发出任何言语，心中只记着这件事儿便是了。

“无欲无求，平安喜乐。贞妃妹妹能有这样的境地，也是妹妹的福分了。”秦秋月笑了笑，松开了卫灵素的双手，抚了抚额间，便道:“说了这么会儿子话，也真是累了。本宫就不叨扰两位妹妹了，告辞。”

闻言，柳如烟便道:“每日晨昏定省，乃是后宫规矩。皇后娘娘一心礼佛，体恤咱们宫中姐妹，倒是免了这规矩。只是凡事有利有弊，倒是让姐妹之间生分了。难得雅妃娘娘还记挂着咱们姐妹，当真是让妾身满心感激啊。”

恍惚间，柳如烟突然忆起了一件大事儿，关于……颜如玉的。

时年景康七月，北方洪灾泛滥，南方旱灾害人，皇上愁眉不展，久久找不到治灾良策。镇国公谏言，修建堤坝，北水南调，北方南方灾难立解，皇上龙颜大悦，下令使镇国公府至景康景文帝起，可**罔替。一时间，镇国公府当真是炙手可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