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几许，大抵不过是爱而不得，却依旧深爱罢了。

“不回去，我不回去。”赵泺面色铁青，微微摇头，那双如黑濯石般的凤眸仿佛浸上了一层水雾般，黑亮耀眼。“我只想看看你。”

今日慕容重华大婚，有多痛苦，赵泺是能够看出来的，那一杯杯酒下肚，浇了多少惆怅与无奈，也许只有知道那段感情的人，才最明白了。

“王爷，你醉了。”沉默良久，柳如烟终究是叹息一声，娥眉微蹙，眉宇间一股哀怨平添几许无奈。

闻言，赵泺突然笑了，道:“是啊，本王醉了。”

风景秀丽，美人如画，焉能不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

“王爷何苦对我这样的好？我是皇上后妃，你这样，不值得的。”

许是借着赵泺的醉意，柳如烟思忖良久，终究是问出了萦绕在自己心头的最大问题。不过是相识一场罢了，怎地真情就这般，让赵泺毫不计较回报的对自己好？扪心试问，她不值得赵泺如此倾心相付。

踉跄几步，赵泺放下了双手，心头涌上初见时那抹笑意，如春风拂面，拨开了心头所有的云雾，从此他的人生便如同被点亮了一般。

“值得的。值得的。”赵泺凤眸中充满了迷茫，不禁喃喃自语。

柳如烟轻叹一声，还欲再说些什么，谁知，远处便传来了锦绣急切的叫喊声。

“小姐，小姐……”

闻言，柳如烟心头一跳，锦绣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便叫自己，更何况此事夜已深了，想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思及此，心中更加担忧，忙转过身，对赵泺说道:“王爷如此情深意切，如烟心中记下了。只是现下里我的宫婢寻我，定是发生了何事，便先行告退了。王爷费心救治母亲之恩，如烟改日定然奉还。告辞！”

言罢，不等赵泺反应，柳如烟便率先匆匆忙忙的加快步伐，离开了。

徒留赵泺一人，待在原地一直看着柳如烟瘦削却硬挺的背影，眸光中满是痴恋。修长的手指微微向前深，仿佛要抓住什么似得，入手却又是满手的空气。

另一边，虞柳宫正殿。

“啊，好疼啊……”还未进去，便传来了卫灵素低声痛呼，柳如烟心头一跳，双腿一软，几乎跪在了地上。幸好被旁边贴身跟着的锦绣一把扶住，这才幸免于难。

“锦绣，到底生了何事？”一把单手抓住锦绣纤细的胳膊，柳如烟问出声时，已带了泣音。

“不知为何，卫贵姬夜里如平日，早早歇下了。半夜突然起身呼痛，守夜的宫婢吓坏了，便赶紧来找小姐你。可你又不在，我只得出去寻找。具体为何会如此，奴婢还不得而知。”

什么？难道……

面色慌张，又急忙问道“生了这样的大事，你们可派人去请皇上与太医来？”

后宫多纷扰，她与卫灵素情同姐妹，若是卫灵素生了何事，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锦绣忙点头，安慰道:“派人去了，奴婢估摸着，这会儿太医应当已经在路上了。小姐放心，卫贵姬腹中是皇上的大皇子，太医打起了万二分的精神，他们定当不敢怠慢了卫贵姬的。”

毕竟是头一胎，景康王朝的大皇子，整个皇宫都极为重视，早已经派了专门的太医负责了，这会儿只要去寻便是了。

闻言，柳如烟这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便进去了。

“卫姐姐，你怎么样了？”见卫灵素哀痛不已，柳如烟心中如被撕裂般难受。

只见卫灵素瘦削的身体躺在宽敞的床榻上，腹中高高鼓起，面色惨白，汗珠不断滴落，打湿了枕头，两双手紧紧缚住身下床被，已经被捏的变形了，手心中的软肉也是一阵发白，面容扭曲，好不痛苦。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卫灵素费力的抬头，便见到柳如烟一张玉颜上充满了担忧，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柳妹妹？你来了我便可以放心了。唔……痛，肚子好痛啊……”

一双素白玉手紧紧揪住身下的床被，不服地攥紧，可想而知，这双手的主人正在忍受什么样的剧痛。

“已经派了人去请皇上和太医了，卫姐姐你可一定要撑住啊，就算为了腹中的孩儿，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啊。”柳如烟迅速说完，眸中已经是含了泪珠了。可是为了让卫灵素放心，她必须咬牙坚持住，控制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现在是非常时期，卫灵素一直神色紧张，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才松懈下来。这一幕柳如烟看的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她才明白，现在卫灵素突然腹痛不止的原因还未查明，这整个虞柳宫上下都值得怀疑，卫灵素唯一信任的人只有她，她现在就是卫灵素的精神支柱，她绝对不能倒下。

果然，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卫灵素挣扎的力道更大了。

“柳妹妹，你，你言之有理。我定然不会倒下的，我还想着让孩儿叫你一声姨母呢。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倒下呢？你放心，我，我定会撑下去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卫灵素面色更加惨白，额上一根根青筋暴起，清晰可见。

见此，柳如烟忙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既然你知我心意，心疼孩子，便不要再说话了，你想说的我都明白的，还是不要浪费力气，存着体力待会儿生孩子吧。”

她已经看到，卫灵素身下羊水已经破裂，顺着白皙的大腿流了下来，打湿了床榻。

“锦绣，快去吩咐小厨房烧些热水来，热水要不断。若是卫贵姬出了何事，我定不会饶了这虞柳宫上下。”

突然腹痛，必定是有人暗中施了药，可到底是谁如此狠毒？柳如烟第一个便想到了慕容妙月，随即便是林挽月。

慕容妙月一向心狠手辣，这事有五成是她做的，而林挽月的动机便是腹中胎儿。大皇子，虽为庶出，可终究是皇帝的第一个皇子，地位仅次于嫡皇子。卫灵素与林挽月皆怀有龙嗣，眼看着没几个月便要临盆，若是林挽月，她必定的等不及要对卫灵素下手了。

其他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应当就是这两人无疑了。

越想越心惊，柳如烟一双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已经是愤怒不已了。

“太医来了。”锦绣的声音从外间传入，这让柳如烟激动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一抹微红的眼眶，对伺候在一旁的宫婢说道:“你们快准备准备。”言罢，又对着外面喊道:“快请太医进来。”

须臾，年迈的几名太医忙推门而入，柳如烟带着宫婢守在一旁，以备不时之需。太医检查过后，让卫灵素含了参片，卫灵素明显好了许多，羊水已破，必须快速准备临盆。

皇帝赵轩也被请来了，深夜来临，足以看出赵轩对卫灵素腹中的胎儿还是重视的。柳如烟本想陪在卫灵素身旁的，可是赵轩到访，整个虞柳宫没有一个能够主事儿的，柳如烟即使再怎么担心卫灵素，也得出去伺候着了。

“到底怎么回事，卫贵姬怎么突然就小产了？”

赵轩剑眉斜插入鬓，平日里已然不怒自威，如今真正是怒及攻心，更加让人见之胆寒。

与之相处两辈子，柳如烟自然不会被她这番模样骇到，低头思忖良久，便再次抬头，回禀道:“回皇上，妾身也不知道，想来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吧。卫姐姐自怀了龙嗣以来，便事事小心，怎会无缘无故小产？还请皇上彻查此事，为卫姐姐主持公道。”

言罢，柳如烟面上便一阵凄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跪在地上，微红的眼眶缓缓滑落几滴晶莹的泪珠，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爱。

众所周知，皇帝十分宠爱柳良人，现在这么多人看着，赵轩自然也不好落了柳如烟的面子，当下便立刻将柳如烟托起，揽在怀中好一阵安抚。

“爱妃莫要忧心，此事关系到朕的大皇子，朕一定会将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必不叫那凶手逍遥法外。”

言罢，赵轩一双锐利的眸子便在虞柳宫众宫婢面上一一扫过，其中蕴藏着的森然冷意自然是让众宫婢心惊胆寒，不敢与之对视。

莫说柳如烟请求，即便是他自己，也会将此事查清楚。后宫一直以来都是是非争斗之地，他知晓的，凡事任由她们去，他都可以不在乎。可若是有人胆敢暗害龙嗣，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卫灵素素来喜爱清净，平日里也不许其他嫔妃来往，如今突然小产，定然是有人借这些宫婢使手段。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如此一来，卫灵素自然是跑不了的。

思及此，赵轩一双凤眸中蕴满了风暴，紧紧盯着那一扇门，耳边是卫灵素不断轻吟呼痛声，让他的心紧紧揪成一团，心乱如麻。

一旁，柳如烟不动声色的将赵轩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赵轩如此愤怒，想来应该会全力彻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