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放开手,茫然地坐回去,停车场里的味道很奇怪,让人莫名觉得这味道就该是空旷的味道,“我刚才……我心情不太好……顾青……”
她想倾诉,又不想怕他窥见她的怯懦。
她很怕。
满眼满脑都是顾青插着管子在床上抽搐的样子。
她曾经有过一个很狠毒阴暗的想法。
如果顾青就那么死掉了,该多轻松……无论对顾青自己,还是对她的家人,甚至白昕,死亡都是一种解脱,因为就算安央给出了让顾清上瘾的药是什么,这种深入骨髓中的药瘾还将伴随顾青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应该很痛苦,不比死来的轻松。而且,就算熬过了这段时间,最后也不会完全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永远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了。
安凉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眼前掠过顾青从前蹦蹦跳跳,没心没肺的样子。
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
血管爆裂,红,填满了画面,满眼触目惊心。
被撕裂的灵魂又开始沸腾,一半想要她现在就痛哭流涕,寻求楚骁的安慰,另一半却要她像一颗石头,无喜无悲地坐在原地假装坚强。
脆弱和逞强,两种极端纠缠,化成另一种更暴戾的情绪。
安凉攥起拳,麻木却异常兴奋。
指甲戳进手心里的痛很刺激,很舒服。
她想要更多……
想要更多的疼痛,血腥还有暴力。
“安凉。”楚骁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又像是从她心里传来。
接着,她的手被包裹住,许是她太冰冷,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她产生错觉,像是一片火,在她的皮肤上温柔地燃烧。
安凉抿紧唇,意识清醒过来,但是没有睁开眼。
她是眷恋的。
眷恋她手背上的温暖。
她是雀跃的。
雀跃那温暖,只要她想要,就会完完全全属于她。
她眷恋,她雀跃,所以更怨怼,所以更排斥。
安凉睁开眼,眼里空空的,不知装进去了什么。
楚骁握紧她的手,她的骨头纤细,包裹着软软的皮肉,在他的掌心里,无力脆弱,像是即将流逝的光,越握紧,越像是什么也没抓住。
该怎么安慰?该怎么挽留?该怎么治愈?
他通通不知道答案。
可唇依旧渐渐弯起,他最擅长在绝境里笑得玩世不恭。
有多绝望,就有多嚣张。
他的手指穿进她的指缝,收紧到不能再收紧的程度。
“疼么?”他问,带着笑意。
好像回到了十八岁那一年,他用全部的幼稚,全部的顽劣,全部的霸道,爱却也伤害了一个女孩。
痛感通过神经传递给中枢,安凉不自觉地缩起手指。
她突然意识到,她可以麻木自己的灵魂,但身体依旧是诚实的。
十指连心的痛忽略不掉。
她试着松口,让自己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这需要尝试,也需要勇气。
楚骁耐心地等待着。
“疼。”
舌尖划过上牙堂,声带颤抖,每一块被牵动的肌肉,她都能感受到。
她的脆弱终于被具象,被她说给另一个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