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安静了许久。

终是楚骁沉不住气，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茶几上的女人。

迟疑开口：“你……在看什么？”

安凉又凑近了一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我在看你为什么能把我弄哭。”

楚骁抿唇。

感觉事情的走向，离他的初衷越来越远。

他以为可以利用她的愧疚，把她对他更深一层的感情逼出来，结果……

目光慢慢转回到安凉身上，难免带了些嫌弃。

这算什么？

他说得那么煽情，结果就换来这女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

学习工作，凡是能用到脑子的，她都能完成出色。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情，她迟钝得比猪还猪？

算了，还是他耐心点，慢慢引导她吧。

楚骁蹩着眉，一根指头，将她的小脸推开，语气有些不善，像个脾气不好的父亲在教育自家愚钝的闺女：“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哭？”

“嗯。”安凉顺着他的力量坐回去，脊背挺直，不许驼背，这是许婉如从小就教育她的。

楚骁手肘压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着，把安凉退回去的距离补上。

他不讨厌和她近距离接触，但，前提得是他占有侵犯性的姿势。

看她坐得乖巧，楚骁沉了一口气，拂去心头的郁燥：“那你告诉我，在掉眼泪儿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

我想的是什么？

安凉眉心冒出一个小疙瘩。

仔细地回忆。

在她眉心冒出小疙瘩的瞬间，楚骁眸光沉下去，觉得那股子不耐又卷土而来。

这女人到底是迟钝，还是就是单纯地健忘？

刚刚想什么，这么一会就忘了？

安凉不知她已经无意中用光了，某个耐性本来就不怎么够的男人，全部的耐心。

目光落在墙壁上的装饰画上。

海，太阳，都是极美的，可惜海想吞没太阳，太阳想灼烧大海。

不过，也是极美的，就算它们彼此伤害，甚至想毁掉对方，制造出的景象也是极美的。

可是这种美让人心痛。

她眼里晃过一丝难过，把脸转回来：“我觉得太阳好可怜……”

她怔了一下，看着近在咫尺的楚骁。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楚骁也一脸懵比。

泰阳是谁？

他有什么好可怜的？

为什么可怜得让她都哭出来了？

安凉看楚骁不悦地看着她，伸手，把楚骁的脸拧过去。

自从“习武”，她下手就更没轻没重了，这一拧，差不点把楚骁给拧断头了。

楚骁刚要骂人，就听到耳边响起安凉软糯糯的声音：“你看，大海和太阳在打架。”

顺着她白净的手指看去，他也看到了墙上的装饰画。

大海包裹着太阳，水火不容。

耳边，她的声音继续。

“我觉得太阳最后会赢，但是……”安凉手指闲不住地左右晃着，“我觉得它还是很可怜，你知道为什么么？”

楚骁本来又痛又浮躁，结果听见安凉用这种带着稚气的声音跟他讲……太阳和大海打架，他的心陡地软了。

她就像个孩子。

长不大的孩子。

“太阳最后会晒干海洋，它赢了，但是也会彻底失去它，连它的影子都看不见了，那么……”安凉侧头，眸光落在楚骁的侧脸上，眸中的清澈慢慢结上冰晶，“赢还有什么意义？留下的，才是最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