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钟过去,程诺看着一桌子色香俱全的菜都上完了,他还没过来的意思,撑着脑袋,戳了戳筷子,想拿起来吧,好像人家请客,她先吃,又不够礼貌。
傅晨熙手里拿着他秘书接连转换了也不知道是第几份文件,处理到一半,他像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正好看见馋的咽口水的女人,笑了一声:“饿了你先吃。”
程诺的第一反应是拿筷子,往嘴里塞了两筷子后,又说:“你不吃吗?凉了就不好吃了,而且对胃也不好。”
像傅晨熙这种人,似乎典型的寸秒寸金。
他看也没看她的淡淡回了句:“没关系。”
程诺索性也不再多说,生怕打扰到他,就连吃饭也没敢太大声。
可是吧,明明是他找她有事谈。
等到她都吃饱喝足,数了半天碗里的饭,他还没有忙完。
程诺闲的无聊,目光落在他那张浸着淡淡晕黄光辉的脸上,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但她觉得,这个男人好像随时都在不自知的散发着吸引异性的信号。
如果以后有女人嫁给这样的工作狂,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活不协调?
程诺不厚道的笑了一声,她的笑声成功引起了傅晨熙的视线。
他签完手上的最后一份文件,转头对她说:“过来帮我按按。”
程诺先是一愣,看着他秘书抱着文件出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虽说她在大学专攻的是妇产科,但小的时候也跟着爷爷学过针灸,大概知道像他这种常坐族,一般哪几个穴位会不通,为难的是,她的右手没什么力道。
之前在牢狱里跟姜梦灵按摩,也都是用的左手,那样的力道跟挠痒痒没区别。
傅晨熙见她愣着,揉了揉眉心:“怎么了?”
程诺心里百感交集,组织着语言解释:“没…没什么,我就是刚从监狱出来,一身晦气,傅先生尊贵之躯,我还是不要靠近为好,免得给您带来不幸,再则我前两个月因为车祸,右手不太方便,左手的力道恐怕也拿捏的不好。”
傅晨熙暗夜般的墨眸睨着她那只蜷缩到袖底的手,神色不明的沉了沉。
虽然经过几次的相处,他的情绪时常的阴晴不定,但每一次这样的情况,程诺都会被他阴冷的眼神看得心口一颤:“我…我要不去洗个手再过来?”
由于她也摸不准他到底是因为哪样犯了脾气,只好先妥协,按照他的意思去办。
傅晨熙点了点头:“卫生间在左边。”
程诺耷着脑袋进了卫生间,一面吐槽自己没骨气,一面在看到镜子里头发枯萎散乱,双眼无神的自己时,多少还是怔了怔。
尤其是那只在水下微微发抖的右手。
程诺对镜子里的自己,苦楚一笑,又可笑的给自己打了个气。
她将手上的水擦净,走出去的时候傅晨熙假寐的依旧靠坐在那,双手合十的放在小腹上,似乎疲惫的睡着了。
程诺在他身后静静站了会,犹豫着是按还是不按,在她小声喊了他一句后,发现没有任何动静,打定决心准备溜走时,身后却又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他清浅的声音:“去哪?”
程诺吓了一跳,开门的手老老实实收了回来。
不是她不愿意给他按摩,是不明白他把她叫到这儿,到底要干嘛?
但明显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不悦,她也没问出来,如果是刚才那会和颜悦色,说不定她还敢蹬鼻子上脸,无奈她从小到大最会看的就是脸色。
所以她为自己的逃跑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看你还没吃饭,想让服务员把菜端下去热一热,你醒了好吃。”
傅晨熙淡唇微抿,笑的冷漠:“看不出来,你还挺贤惠。”
程诺跟着讨好的一笑,哪怕他明明闭着眼,她还是身不由己的朝他走了过去,深呼了口气后,将双手从他双肩渐渐的往后颈按了按,没按几下,他轻哼了一声。
那一声透着异样的哼,听得她眉毛打颤,还以为是把他按疼了。
傅晨熙微微睁开朦胧迷离的眼睛:“这样的力度像在挠痒痒。”
程诺心里叫苦的撇了撇嘴:“傅先生铁骨铮铮,一身肌肉,按起来确实有些吃力,您要是不满意,怎么也可以让你的秘书为你找到满意的人来按,何必在我这儿挠痒痒?”
他深黑的瞳仁渐渐明朗,她话里有话的埋怨让他低低一笑:“我为你办了这么大一件事,还不允许我邀功请赏吗?”
他的话总是夹着一层容易让人误解的暧昧。
当然程诺并不在意,直奔主题:“你找我,是为了拿我父亲的那件东西吧?”
傅晨熙按了服务铃,又示意她坐,不到一分钟外面进来的服务生端来热水和毛巾到他面前,程诺就这样看着他跟皇帝似得被人伺候着。
傅晨熙在铜盆里洗了洗,擦干手,倒了杯茶:“暂时还没任何线索。”
程诺皱着眉:“你不知道在哪吗?”
傅晨熙呷了一口上好的太平猴魁,面无波澜的看着有些吃惊的她。
程诺被他那平淡的眼神看的心里一阵乱麻:“你找我前我就问过你,到底要我帮你找我父亲的什么?如果是我也不知道,我就真有心无力了。”
傅晨熙只是不知道眼前女人值不值得信任,毕竟她曾是陆逸轩的女人。
对此,他没有多说,反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程诺叹了口气:“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为我爸爸沉冤昭雪,他是被冤枉的。”
提起父亲,程诺的语气有些哽咽,一肚子怨恨,连往哪里发都不知道。
傅晨熙淡淡的开口:“你的学业不要了吗?我可听说你是协和医科大学里百里挑一的高材生,教你的徐教授,还有其余几个老师知道你出事,都联名担保你。”
“是我辜负了他们。”程诺嘲讽的一笑,说着,举起自己颤抖的右手:“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的样子根本再也担不起高材生这三个字,再说,从我沦为杀人凶手的那一天,我不过是医科大学里的耻辱。”
“别这么丧气,你父亲的事情,我已经着手让人去查了,说不定能帮你查到有用的线索,但在这前,我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傅晨熙明媚的唇色被茶盏升起的热气熏得更加潋滟诱人,他话语一顿,想了想又说:
“还有,那个污蔑你的田红梅,她受什么人指示,我相信你应该很清楚。”
程诺若有所思的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她当然知道她入狱的那件事和陆逸轩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还有一层意思,像在表达别的什么?
他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继而开口:“是我敌人的把柄。”
程诺原本还没衔接上他的跳跃,但很快又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陆逸轩?”
所以他迟迟不告诉她,他要找的是什么?是因为她跟陆逸轩那一段荒唐又讽刺的青梅竹马感情?
傅晨熙也毫不意外的回了她一个是。
毕竟这世间最难琢磨的,不外乎一个情字,可怕的也是一个情字,它是所有人的软肋。
他语气滞了一瞬,意味深长说:“我想不是他,也是和他有关系的人。”
程诺忽然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所以你觉得可能是我?”
傅晨熙余光瞥了一眼她,抿了口茶水:“那就要看你配不配合了。”
程诺脑子一转,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我明白了,你在怀疑,而我也是你怀疑对象之一,如果是我,就肯定不会帮你用心的去找我父亲留下的把柄。
你又觉得我父亲之所以用这个作为条件去找你,说不定他是真的知道什么,但最终目的也不过是让你救我,至于我帮不帮你找那份东西,完全在我,所以你不仅不信我,也不信我父亲。”
说到最后,程诺哼了一声:“如果是这样,你可真没必要煞费苦心救我出来。”
看她着急上火的样子,傅晨熙很无奈:“不救你出来,又怎么知道是不是你。”
程诺很想又一拍桌子,但她忍了。
只觉他的怀疑无厘头,像他这样只手遮天的权贵,如果父亲留下的把柄真与她有关,那父亲肯定是选择让她在牢里关个几年,表现好,说不定还能减刑。
要是直接让傅晨熙把目标锁在她身上,到时真查出什么,那她岂不被他玩死。
所以,父亲一定是因为知道留下的把柄里与她无关,才会找上他。
况且本来也跟她没关系,说了这么久,她到底还是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
其实最开始傅晨熙也没怀疑她,要不是前几天收到一封匿名邮件,他也不会这样猜测,又加上警察说,杀人凶手是个左撇子。
但这顿饭下来,看她左手用的并不顺,也不像装的:“不过我有直觉,兴许不是你。”
那她是不是还该感到荣幸?
程诺一脸莫名:“为什么?”
这个男人总这样,好的是他说的,坏的也出自他口。
傅晨熙没有言语。
程诺悻悻地吐槽了句:“别告诉我你们男人也有第六感。”
他无波无澜的墨眸中划过浅浅的思考:“想听吗?”
程诺下意识的觉得没好话,一口拒绝:“不想。”
但嘴在人家身上,她也做不了主。
“可我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