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说的那些话,阿毁自然有她自己的判断。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先证明一件事——她此时身处何处。
她的记忆有些混乱,所剩不多的记忆都是零零碎碎的,东平西凑,想起来像是别人的事,可是不去想的时候,却又很清楚,那些就是事实。
不是眼见为实。
而是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下,这些所剩不多的记忆才为最真实。这种被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即使遗忘了大多数经历、却还是能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的记忆,是不会作假的,不过这也并不能保证,这与她所能想得起来的那些记忆不会有顺序上的出入。
她的确不该是这种年代的人。
除非是异时空里的那些整蛊类游戏,然而顾云听身边的人,不是冷冰冰不通人情的“机器”,就是每天操纵机器的、更为无情的义父。
并没有不怕死会闲着无聊玩这种游戏的人。
而且他们也没有能力布置出这样的场景。
因为他们缺钱。
楚江宸作为一国之主,自然是要上早朝的。
少女假意装睡,等青年令宫人轻悄悄地换好龙袍,在众人的拥簇下离开,她才睁了眼睛,披衣起身。
趁青年离开的时候,她注意过门外守卫的数量。
人不少,排布的方位也很有些讲究。
她逃不掉的,没必要白费功夫。
少女推了一扇窗,正好对着某条小径,一路走过去,处处都是古色古香的布置,没有一丝可以称之为“露馅”的细节。
门外值守的侍卫察觉到动静,纷纷走了过来想问贵妃娘娘有何吩咐,然而还没等他们走近,这贵妃娘娘便先一步关了窗。
被挡在窗外的侍卫有些茫然,却并不敢擅离职守太久。
陛下出门上朝前还特意叮嘱过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守好贵妃娘娘,既不能让她跑了,也绝不能让她出一点岔子,是个苦差事。
“……”
少女心中的疑惑也绝不比侍卫们少。
这地方根本就不像是故意装饰出来的。
而是异时空。
她的确是一把上位者用来杀人的刀,却又不仅仅只是一把刀。所以自己出现在异时空这种事,也并没有想那么难以接受。
阿毁抱着手肘倚在窗户边上,眉心微蹙:
所以她究竟是怎么来这里的?
她和青年男人所说的那个“云无恙”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她越是想,偏头痛的状况就越是严重。
难道这仅仅就只是高烧不退的后遗症么?
还有门外的那些守卫,何止是为了护她周全,恐怕还是为了不让她有机会跑出去。
有这个必要么?
……
在没有明确指示的前提下,阿毁并不是会为了查找所谓的“真相”而委屈了自己的人。
既然想了头会疼,就还不如不去想。反正就算她不主动去惹麻烦,也少不得会有麻烦主动找上她,既然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人都不着急,那么她这个自始至终的“局外人”,就更谈不上什么急不急的了。
且等着就是了。
云无恙就云无恙。
这所谓的名字和身份,都不过是一个代号,并不值得为了这些而纠结什么。
楚江宸那边尚且担心不已,然而在下朝回宫之前,少女便已经睡了回去。
当然,在他的圣驾回到门外时,曾被短暂地惊醒过一阵子,然而她大病未愈,精神尚且不是自己能完全控制的,只清醒过来一瞬,就又落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楚江宸走到榻边,瞧见少女正安睡,才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陛下,今日的折子,还是搬到里间来批么?”季公公小心地问。
“不了,拿到外间。无恙睡得浅,朕一直待在里间,会影响到她休息。”楚江宸轻声说。
“……”
季公公总觉得自从允贵妃病了之后,陛下就有什么地方变得特别不一样了。
他总像是……
在自欺欺人。
季公公没敢把话说出口,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诺,便出门打点安排去了。
……
允贵妃被接往龙章宫长住的消息在宫里很快就炸开了锅。
后宫之中,楚江宸的妃嫔还好端端安然无恙活着的也就这么一个,所以争风吃醋倒是少有,只是龙章宫向来是天子住所,从来没有后宫之人能在那里久留的!
看来允贵妃受宠是真的受宠!
她是江湖人出身,又没有母家势力扶持,私底下也没见怎样拉拢朝中大臣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尽管允贵妃先前执掌六宫,外人也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可值得忌惮的地方,直到她“长住龙章宫”的消息传出来,许多有心做国丈的大人们便都开始坐不住了。
他们原本是想在三年国丧之后,就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为家中谋取地位和利益的。
哪怕是朝中一些居末流的京官,心里怀的也是这样的打算!
可是眼下看来,真正等到三年之后,这允贵妃恐怕早已在陛下的授意之下,将整个后宫都拿捏在手里了!
他们这样朝夕相处,感情自然不是外人可比!
三年之后,他们的女儿们进京,别说是飞上枝头了,就连吃灰,还是许多人一同分吃小小一份的!
这怎么能行?!
如今宫中无人是事实,绝不能让妖妃独大!
朝中半数家中有女儿、自己也有野心的大臣们都开始蠢蠢欲动。
早在允贵妃大病初愈醒来之前,楚江宸便与这些人闹得有些僵了。
最近的折子里铺天盖地都是劝他选秀的声音,说辞也是五花八门的,有说后宫需得充盈方能为陛下排忧解难的,有说子嗣不多不足以定超纲的,更有些许鬼才,把话都说在了允贵妃头上,道是允贵妃体弱多病,是平日忧思积劳所致,一则需要多些姊妹陪伴,二来也需要有人帮衬着。
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典范。
连太医都诊不清的病,在这些文官们嘴里,就都有了缘由了。
这样的声音一旦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那些人的用意便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楚江宸也有些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