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虽然恼恨顾月轻不顾血脉亲情对小少爷动手,却也免不了还是会觉得心疼自家孙女。她其实也算是不容易,明知道自己养的是只白眼狼,却还是忍不住把对方放在心尖上护着。
“祖母近来气色不错?”顾云听用指节轻轻叩了叩门板,虚伪地笑着问候了一句。
顾老太太一看见顾云听,眉间下意识地皱得更紧,转过身去,像是不想见到她,又像是没脸见她,或者是而这兼而有之。连老太太自己都说不清,更何况是别人。
“云听姐姐怎么才来呀,祖母前两天还说你一直不来看她,是因为从前的事记恨着她老人家,还一直问我怎么补偿才好呢!”
方律阳笑吟吟地拆了老太太的台,“要说这都怪爹爹不好,昨天来了一趟,说你没有记祖母的仇,不来是不想让她生气,还说什么‘谁家长辈没打过儿孙’的话,祖母一听,觉得颇有道理,也就不打算补偿你什么了,所以还是都赖爹爹不好!”
方律阳这两天也是在老太太和他奶娘两个人之间来回跑,眼眶底下一圈黑,一双猫儿似的眼睛倒是神采奕奕的。
少年说得信誓旦旦的,却刻意曲解了老太太的意思,惹得后者不禁瞪了他一眼。方律阳却反倒笑得更高兴了,又问:“那些话果真是云听姐姐说的?别是爹爹故意编出来的吧?”
“是我说的,”顾云听又怎会听不出方律阳的用意,十分给面子地答道,“老太太,从前那些事,我怨的不过是沈氏母女罢了,撇开那些误会不谈,您对我也还算不错,至少还放了我一条生路,那些旧账,就一笔勾销,如何?”
“当真?”顾老夫人有些诧异,回过头时,大概是正对着窗外光线的缘故,那双稍有些浑浊的眼里倒是亮得出奇,她似乎有些不信,所以又问了一次,“你当真不怨我?”
顾云听想了想,一哂:“长辈教训小辈是天经地义的么,您不过是偏心一些,愿意相信顾月轻的话觉得我有错,有错就该罚呀,是这个道理。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又有哪家长辈能一碗水端平不偏心的呢?您偏心二姐姐,父亲和大哥偏心我,这不是一样的么?”
只是,倘若这老太太倚老卖老起来,就算顾伯爷和顾川言加在一起也拗不过她就是了。
顾云听一如既往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调侃,口吻听得顾老夫人又羞又气,偏偏她话里又不无道理,像是在替老太太往日的所作所为找一个借口,却又有些戏谑,还是往常给人添堵的做派。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连连“你”了几声,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先前那点愧疚自责的情绪倒是散了许多,连说话时的中气都足了不少。
顾老夫人自己也有所察觉,顿时怔了一下,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僵了片刻,才不禁苦笑着感慨长叹,无可奈何地笑骂道:“你啊!好好说话是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虽是笑骂的口吻,却也是凶巴巴的。
顾云听嗤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云听不才,可说到底,不也是耳濡目染,跟着老太太您学的?”
“……”嘿,这人!
老太太都不想搭理她了,却也知道顾云听此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问:“你今天是来跟我抬杠来了?”
“自然不是,有两件事,请老太太示下。”顾云听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册子,又道,“这是宴请族老的酒席清单,请老太太过目,若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再添补。另外,方姨娘翻了黄历,说二月十八正宜祭祖,虽然时间紧了些,但族老们原本就因二月十九的婚事动身过来了,倒也不必担心远路的赶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