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李管事这样的角色，总是很擅长体会主子的想法。

麒麟儿鬼鬼祟祟不想被人发现端倪，明摆着就是要隐藏在暗处做坏事。

李管事很能理解这种情况，因为这挺常见的。

于是他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年的事给讲述一遍。

其实李管事也不知道其中的许多隐情，只知道当初明珠公主传了话来，让他们留意着看谁家有快出生的孩子。

“这话是什么时候传的？”怕李管事记不清时间，凌烟卫补充一句，“是就在你们动手前几天，还是更早的时候？”

“更早，起码要早一个多月。”

李管事急忙答道。

这件事比较古怪，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凌烟卫暗暗点点头，继续追问：“那你们是怎么做的？”

当时庄子上有几个怀孕的妇人，其中有一个是李管事的孙媳妇，刚刚成亲不久就有了身孕，一家人都觉得是大喜事，心里对这个孩子很是期盼，甚至还去找人专门算了，肯定是个男孩。

因此明珠公主身边的妈妈传话的时候，李管事家里的人最是提心吊胆，生怕公主会夺走自家还没出生的重孙孙。

李管事就格外上心去找别人的孩子，但是找了许久也没有年纪正合适的。

明珠公主的意思，是要刚出生没几天的，超过半个月的就不行。

大概别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后来的日子明珠公主这边就催的很急，公主身边的妈妈也说，要是再找不到，就用李管事孙媳妇的孩子，他们有宫中的秘药可以催产。

李管事心里就很不情愿，恰好没过多久，蔡三娘子就带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去庄子上借宿，早就有人悄悄去告诉李管事。

见就是个年轻女子，而且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人家的，李管事立刻就做了决定，带着庄子上的人去抢走了那个婴儿，还把蔡三娘子打晕扔到乱葬岗。

其实当时他们都以为蔡三娘子死了，所以才把尸体扔过去。

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蔡三娘子其实没有死，只是气息微弱陷入昏迷，才保住一条性命。

那个抢来的婴儿被李管事送给明珠公主身边的妈妈，好在明珠公主没有要求是要男孩还是女孩，李管事这件事做的不错，还得到了公主的赏赐。

只是那妈妈叮嘱这件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能说。

后来李管事也就没有去在意，那个婴儿到底是什么下场，跟他有什么关系？

事已至此，什么都弄清楚了。

李管事的证词可以与蔡三娘子的相对应，没有丝毫的错漏。

不知道为什么，在真正确定的这一瞬间，熙明华竟然十分冷静，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轻松感。

接下来的事情，她没有必要参与，跟厉无疆道别后回到了林府的住处。

她不是很在乎自己到底是谁的孩子，有没有令人艳羡的家世。

只要跟林府，跟明珠公主没有关系，那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

熙明华走后，凌烟卫对李管事亮出了身份。

李管事无话可说，只能重新签字画押，顺便把这些年做的坏事全都抖搂了出来。

绝大部分都是明珠公主的指使，盗墓所得的金银财宝大部分也要送到明珠公主的府上。

有了李管事的这两份证词，厉无疆觉得明珠公主的罪责基本上已经确凿，基本上可以确定不能逃脱惩罚。

可惜够不上掉脑袋的罪，因为那些坟墓不是明珠公主亲自动手去挖盗的。

她完全可以找借口不承认。

到了现在，只剩一件事还有待确认。

“如此说来，当年熙小姐的死，并没有任何人因此受到惩罚？”厉无疆翻看着凌烟卫的卷宗，皱起眉头。

当年熙老丞相可还没告老还乡呢。

冯奇人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没有证据，何况明珠公主的外祖薛家也出了力。再加上当年京城的局势……比起其他的那些事，这能算什么？不过我估计他们肯定达成了什么协议，薛家从那之后交出绝大部分兵权龟缩起来，熙家也远离朝堂，或许这就是当初薛家没跟着一起造反的缘故。”

厉无疆的脸色有些僵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在这之中得了好处的，是他亲爹先帝和明康帝……

厉无疆黑着脸，带着卷宗和供词进了宫。

明康帝今晚吃了最喜欢的糖蒸酥酪，这是从关外传来的小吃，用牛乳加入白糖和桂花糖搅拌，再加上糯米酒来蒸，最后撒上琥珀核桃仁和葡萄干……

出于对身体健康的考虑，平日里明康帝是吃不到这个的。

最多一个月吃两次。

最近他的身体逐渐恢复，为了庆祝，所以才能吃一点。

虽然是皇帝，也不是什么都能随心所欲。

厉无疆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宫的，一看他黑着脸，明康帝就觉得没好事。

果然，看过卷宗和供词，又听厉无疆讲述事情的经过，明康帝很后悔为什么要把糖蒸酥酪放在今晚吃。

听完之后都觉得不好吃了……

“你和清宁郡主是怎么想的？”

其实明康帝是想问熙明华是怎么想的。

厉无疆假装没听懂。

“臣以为，如今已经基本确定清宁郡主的身世，她是忠良之后，又是九禹山的门徒弟子，这么多年被明珠公主等人虐待欺辱，还要在世俗的压力下不得不对这些贼人孝顺，受的委屈实在是太多，应该多多的给予补偿才是。至于那些用心险恶的贼人，更应该狠狠处罚，否则怎么对得起熙将军夫妇的在天之灵，又怎么能让凉州王心服口服呢？”

“凉州王已经知道此事？”

“熙家的五爷熙飞光现如今暂住在臣的府上。”

其实整件事里需要被重重处罚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明珠公主。

要不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换个旁人，那就不止是重重处罚的问题，起码也是流放起步。

明康帝沉吟片刻。

“这件事先不要传出去，等凉州王那边有了消息再说。”

厉无疆有些惊诧，明康帝的意思，这是要把事情彻底闹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