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瑞王府很大，需要的下人也多，平常厉无疆都在自己的院子、书房和校场之间来回切换，最近又新添了一个厨房。

至于后院客房这些地方，他几乎从来没有踏足过。

——瑞王府平常也没什么客人。

这个话题虽然有点儿悲伤，但厉无疆是无所谓的，反正他也不需要那些无聊的社交往来。

冯奇人有时候来了，也不在这个院子住。这位仁兄因为相貌太过于俊美，因为是文人，气质上也不像厉无疆那样不可接近，反而是有些柔弱的意思，因此走到哪里都会被各种人骚扰，实在是烦不胜烦。

因此冯奇人在瑞王府住下的时候，都是住在后花园附近一个连下人都没有的小院子，这是厉无疆单独给冯奇人留的。

今天是熙明华来了，厉无疆想着需要侍女伺候，就选了这个院子，没想到他的府里居然也有这么多垃圾。

“童襄，黎安，把这几个蠢物的舌头拔了，打断手脚扔到罪奴营去。”

厉无疆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寒冷，像是极北之地终年不断绝的暴风雪，那几个侍女听到他的话，顿时手脚冰凉，有那过于害怕的，当场就晕了过去。

能进王府伺候的，都是美人儿，厉无疆却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甚至还觉得这样不算解恨。

罪奴营就相当于军队里的一处废品回收站，比那些因为触犯律法被发配充军的人还不如，罪奴营的人只能做最下等的活儿，或者是充当军妓供人玩乐发泄。

这几个侍女的下场，自不必说。

见熙明华对外界的状况毫无反应，厉无疆的心简直都要拧成一条麻花了。

“明华，你没事吧。”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有什么波动，在这种时候，越是平静一点，熙明华反而会感觉好一些。

熙明华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

“师兄……”

“是，我在。”

一声“我在”，终于把熙明华拉回了现实世界。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冲破了眼眶。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二叔？我……”

厉无疆再也无法忍耐，起身把熙明华揽入怀中，轻声道：“没关系，有我在。一切有我。”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厉无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熙明华，他的衣袖几乎被泪水湿透。

直到熙明华逐渐平静下来，厉无疆才轻声道：“事情我已经从落花那里听说了，但当年的事原本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的。”

熙明华擦擦眼睛，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她挣脱厉无疆，重新坐回窗边，抬头望向窗外。

“当年的事，怎么可能与我无关呢……”

这事情，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那时先帝，也就是厉无疆的父亲尚在位。这一年，林府的二公子林元墨高中探花，令人羡慕。

这林府从前名不见经传，林老爷子只是个小武官，家世不显，祖上三代都没有读书人，没想到祖坟冒了青烟，居然能培养出一个探花郎来，京城中对林元墨就更是推举。

自古以来，探花就爱点那长得好看的少年郎。点个四十多岁的探花皇帝脸上也觉得没面子。少年状元那是难得的天才，少见，可是中年探花那就属于丢人了。

林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标准的美男子，老太太没什么文化，尖酸刻薄，可曾经也是远近闻名的水灵女子。

林元墨就继承了双方的优点，长得格外好，再加上一身书卷气，顿时就迷倒了无数闺阁少女。

其中，还包括了一个人——明珠公主厉君怜。

也不知道明珠公主从哪里见到了林元墨，回去以后就吵着非这位探花郎不嫁。

按理说，公主探花，这是不错的姻缘，比较登对，也是皇家笼络人才的手段。

大燕的驸马没有不许入朝这一说，大燕那些母家门第比较高的公主一直都很受追捧，不愁嫁不出去。

可先帝却不置可否，显得并不热衷于这门婚事，只答应问问林元墨的意思，如果林元墨有心上人或者有婚约在身，那就算他没问过。

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先帝一点儿也不喜欢明珠公主。

他们的父亲乾德皇帝在位时间长，又爱美人爱享受，不能算是一个勤勉的好皇帝。生了一大堆的子女，但是在子女的教育方面很成问题，导致他们这许多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乾德皇帝对自己喜爱的孩子，只懂得一味的偏宠。

先帝和如今的明康帝都不是受宠的皇子，明珠公主在乾德皇帝那却是捧在手心里里的待遇。

也不知道是该说幸运还是该说不幸，先帝对自己和弟弟不受父皇宠爱这件事没有半点儿怨言，看看被乾德皇帝宠爱的皇子公主全都长歪了没有成才，就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了。

明珠公主是乾德皇帝最宠爱的万贵妃所生，万贵妃出身军门，母家在军中很有些势力，如今也在大燕的南方驻扎。

乾德皇帝爱屋及乌，对明珠公主也是极为宠爱，从封号上就能看得出来。

因此就养成了明珠公主的娇纵跋扈，从小就十分任性，爱出风头，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面对其他兄弟姐妹从来都是鼻孔朝天用下巴看人，一个都瞧不起。

她认为，这天下只要她想要的东西，那就必须是她的。

毕竟这天下都是乾德皇帝的，明珠公主想要什么，下面人哪里有不用心去做的呢？

这些都无所谓，先帝最不待见明珠公主的一点，是她有个毛病。

明明已经是皇宫里最受宠爱的公主，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抱怨自己没有受到关心和爱护，所有人都在无视她欺负她，她简直就是全皇宫里最可怜的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万贵妃的争宠手段被她给学了去，明珠公主成日里就喜欢装病卖惨，太医说她没病，那就是庸医，办事不尽心，直接拉出去打板子。后来太医们都学聪明了，随便给开些药，反正明珠公主也不会吃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真要是与林元墨这样的少年才俊成了亲，那就不是拉拢，根本就是结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