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郝教授的办公室里出来,姜煦乜一眼凌严,说:“原来你也是学机器人的,难怪你会投我干爹的那个节目。”
她倒没觉得有多意外,毕竟她走上这条路,追根究底也是因为他。
“不过,你都决定学机器人了,为什么不去D大?”
虽然Q大的专业排名也很靠前,但D大怎么说都是最好的,否则她当年也不会不顾全家人劝阻去了离家千里之外的D市。
凌严有片刻的怔忪。
他垂下眼睑,长而密的睫毛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我更喜欢B市。”他轻描淡写地说。
“B市确实要比D市好很多。”姜煦很自然地接过他的话。“你知道嘛,”她忽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在D大的第一个学期,因为吃不惯食堂的饭菜,足足瘦了十斤。”
S市地属南方,本地菜系口味格外清淡。但D市菜重油盐,姜煦第一次吃完食堂,当天晚上就因为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上吐下泻了好几天。
“我们学校不像Q大一样位于市中心,附近只有小餐馆和小吃摊,卖的也都是油腻腻的东西。”
D市是一个工业化的城市,城区工厂多,空气污染严重,各大院校便纷纷迁至郊区,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学城”。
“所以我那个时候最常吃的就是食堂五毛钱一碗的白粥,每次吃着吃着就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去上Q大得了!”
凌严的睫毛颤了颤,难得的对她的话表现出了兴趣:“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慢慢习惯了呗!”姜煦笑得眯起了眼,轻松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我现在什么都能吃了,肠胃坚不可摧。”
凌严转过头,淡漠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地扫过一遍。
“还是很瘦。”他说。
姜煦将他的话当做夸奖,喜滋滋地应道:“谢谢~”
凌严皱着眉补充:“丑。”
姜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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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完郝教授,他们就出了Q大。
凌严不负姜煦期望,带她去了附近一家很有名气的日料店。
几盘鱼生上桌,她的钱包就迅速瘪下去。
“没想到你喜欢吃这个。”姜煦对生冷食兴致缺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专心等自己的拉面。
凌严抿一口清茶,淡淡地说:“我不喜欢。”
他的筷子搁在筷架上,从始至终都没动过。
姜煦愕然:“那你为什么选这家?”
凌严言简意赅:“贵。”
看见姜煦忿忿的表情,凌严弯起了嘴角。
“你不是说,不用给你省钱?”
姜煦义正言辞地反驳:“不用给我省钱,但也没让你浪费我的血汗钱!”
她肉疼地咬牙,安慰自己:“算了,反正就这一次。”
这一次过后,他们就两清了,他再占不到她的便宜。
不知道是不是被“就这一次”刺激到,凌严又唤来服务生,加了一瓶最贵的清酒。
姜煦提前声明:“我不喝酒。”
“我也没打算让你喝。”凌严给自己的小酒杯斟满,一仰脖,一杯酒就下了肚。
姜煦没料到他喝酒这么猛,咋舌的同时又负责任地劝了一句:“你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却被凌严当成了耳旁风。
最终这一桌菜倒没浪费,凌严全拿去下了酒。
姜煦出去结账,却被告知凌严早就付了钱。
她回到包厢,凌严仍坐得笔直,只是一双眼睛没了焦距,视线晃了好半天,才成功晃到她的脸上。
“可以走了吗?”他问,吐出的每个字都异常清晰,可速度却比之前慢了不少。
姜煦意识到:他喝醉了。
她自然不会和一个醉鬼掰扯抢单,点点头说:“可以了。”
凌严扶着桌沿,慢慢吞吞地站起来,中途身子不稳地晃动了一下。
姜煦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叹着气小声嘀咕:“不能喝还喝那么多!”
这话却叫凌严听了进去。
他盯着她,认真地强调:“我能喝的。”
姜煦撇撇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你能喝。”她哄着他说。
姜煦搀着凌严出了门。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幸好不像其他醉酒的人那样东倒西歪。
站到车前,他将自己全身的口袋都摸了个遍,最终摸出车钥匙交到姜煦手中:“麻烦你送我回家。”
“你还记得自己家住哪儿吗?”姜煦怀疑地问道。
凌严准确地报出一个地名。
姜煦有点耳熟,想了想,忽然惊道:“跟我们家同一个小区哎!”
他们家在国内的多个城市都有房子,B市当然也不会落下。
凌严“嗯”一声,“我爷爷以前买的,现在给我在住。”
那是一个富人聚居的别墅区,几乎国内叫得上名号的有钱人都在那儿置了业。
姜煦跟着导航,很顺利地到了目的地。
她再一次意外地发现:凌严家居然就在他们家隔壁!
“这也太巧了吧!”她忍不住感叹。
凌严艰难地从车里出来。
他一手撑着车壁,一手按住自己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怎么了?”姜煦慌张上前,担心地问:“头疼吗?”
“嗯。”凌严眉心紧皱,表情有些痛苦。
许许多多怪责的话到了嘴边,可对着他那张脸,姜煦终究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她问。
“没了。”凌严答,低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样,微微发着颤。
“先进去再说吧。”姜煦没了指望的对象,只能自己强上。
凌严家的别墅有两层,他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头。
姜煦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他“搬”进去,帮他脱了外衣和鞋子,让他去床上躺好。
“我给你倒杯水。”她正要走,手腕却蓦地被他抓住。
他的五指紧紧地扣着她,哑着嗓子说:“煦煦,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