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姜越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和我们一起过节?”我向他发出邀请。
怕他误会,我又补充:“我妈说,大年三十,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言良家里呆着,太寂寞了……”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空白。
“替我谢谢阿姨的关心。”姜越的声音带笑,可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沉黯。
好像不怎么高兴。
我担心他为难,主动提出:“你要是不想来的话,可以不来的,我妈不会介意。”
——有可能他见到我妈也会感到尴尬。
姜越冷不丁地发问:“你希望我去吗?”
我当然是希望他来的,而我也照实说了。
“那我去。”他给出答复。
明早言良就回父母家,在那之前会把姜越送过来,省了我去接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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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
一大清早我就陪着我妈去菜市场买菜,两小时后两人拎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艰难地回了家。
瘫坐在沙发上揉手臂的时候,我妈第一次建议我:“去拿个驾照吧。”
我点点头,默默把这事儿提上日程。
我妈叹气:“家里没个男人,真是不方便。”
说完她又拿眼觑我。
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门儿清,却故意装傻不接她的话。
休息了一阵,手臂的酸痛没之前那么明显了,我妈催我起来:“快快快!包饺子去!”
我俩一块儿进了厨房,她准备年夜饭要用的食材,我拿出冰箱里和好的肉馅去餐厅里包饺子。
饺子还没包两个,言良就打电话来,说已经到了楼下,让我去接姜越。
我跟我妈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姜越和言良等在楼门口。
姜越没打石膏,但坐着轮椅,腿上还摞着好几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劳烦你了。”言良笑眯眯地把姜越交给我,“晚上我会让人过来接他,到时候你只需要送到楼下就行了。”
他把一切安排好了,都不用我主动询问。
“哦对了,帮我跟阿姨说一声‘新年快乐’。她真是我见过心地最善良的人,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她。”言良的痞笑里带了点揶揄。
他冲我们挥挥手,跳下台阶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言良一走,我和姜越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尴尬。
我推着轮椅往里走,看到那些显眼的礼品盒,倏地松一口气。
——总算找到了话题。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姜越用双臂将礼品盒环住,以防从他的腿上滑落。
“难得来一次。”他的嘴角多了抹浅笑。
“你现在又没什么钱,买这些东西都得跟别人借……”我小声嘀咕,“心意到了就行,没必要这么破费。”
要放在以前,这些东西他买就买了,反正再贵于他来说也是九牛一毛;可现在……
我真觉得,他这大手大脚的臭毛病该改了。
大概是我说得太直白,让姜越有点难受。他唇角的弧度渐渐隐去,半天都没再出声。
见他这样,我不禁生出些愧疚的情绪,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向他道歉。
直到进门,我俩都相对无言。
听见声,我妈从厨房里出来。
“小姜来了?”
她的笑容客套,却又自然。
姜越也一改之前的阴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阿姨,新年好。”他的声音也甜甜的,有那么点儿撒娇的意味。
“新年好新年好!”我妈连声应道。
他俩见面的场景没我想象中那么剑拔弩张,我在意外的同时,也很是欣慰。
“你来得也太早了,我们还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好呢!”大概是被姜越的到来打乱了节奏,我妈显得有些焦急。
“我朋友要回家,所以我跟他一起出来了。”姜越解释说。
我妈点点头表示理解:“那就没办法了。”
“你吃早饭了吗?”她又问,“要不让姚希给你煮碗饺子?”
我指着餐桌上仅有的两个饺子说:“我正在包。”
姜越摇头,说:“我来的路上吃过了。阿姨您去忙吧,我跟姚希一块儿包饺子。”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呢!”我妈板着脸阻止他,随后又吩咐我:“姚希,你去把家里的瓜子、糖果什么的拿出来给小姜吃。”
我得了令,把姜越带来的东西放进杂物间,又搬出前两天刚买的各种小零食。
我妈开了电视,把姜越推到沙发边上,亲切地叮嘱;“小姜,你就在这儿坐一会儿,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客气。”
这态度……完全看不出她对姜越有许多不满。
我从昨晚就一直悬着的心这会儿才放下去。
“安顿”好了姜越,我妈重新回了厨房。
我怕姜越一个人无聊,把东西全都搬到了客厅,包饺子的同时还能跟他说说话。
姜越却直接上手,帮我包起了饺子,任我怎么劝阻都不听。
他可能学过,动作非常娴熟,包出来的饺子形状、大小几乎都一模一样。
我看看他包的,再看看自己的,一股羞愧感油然而生。
突然,姜越抬头问我:“你包硬币了吗?”
我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还没有。”我从口袋里摸出准备好的硬币,“我去洗干净。”
我进到厨房,我妈恰好在洗菜。
看见我手里的硬币,她说:“你待会儿包这个的时候记得在饺子上做个记号,晚上煮好了捞给姜越。”
这种操作我还是第一次见识。
“您以前也做记号?”我很好奇。
“肯定啊。”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被我拆穿,我妈不仅没慌,反而还有那么一点儿得意,以及对我无知的鄙夷,“不然怎么这么多年硬币饺子都是你和你爸吃到的?”
自打我有记忆开始,每年的“幸运币”确实大多都出现在我或者我爸的碗里,我妈就吃到过一两回。
我还以为是我和我爸的运气格外好,没想到这都是我妈人为操控的。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我沮丧于这一切和我的运气无关,我不再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另一方面,我感动于我妈的细心与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