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市医院。

“许医生，你最近上班没有以前上心了啊。虽然说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但是干咱们这一行的，争分夺秒都是一条命，昨天你定了手术结果人没到……”主任严肃地看着她，批评了半天嘴巴有些干，咳嗽一声，敲了敲空荡荡的杯子，见许苒没有给他倒茶的意思，只好自己起身去接了水。

“家属和病人理解，那是人家素质好，成女士的儿子昨天出差，今天回来知道这事儿，肯定会过问，这件事别再闹大了。上次张老爷子的事，对医院的名声本来就造成了影响。”主任不满地说，“许医生，你医术是不错，天赋异禀，外科全才，可毕竟资历浅，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许苒低着头：“主任教训的是。”

只因为上次她拒绝照看慕容彦，导致主任没了好处，近来只要许苒有一点风吹草动，主任定然是第一个冲过来耳提面命的。

“好在昨天程女士的手术很成功，你等会儿再过去检查看看，术后护理不能马虎。”主任憋着气，可许苒跟一团棉花似的，一拳头打下去，连点弹性都没有，着实让人有气没处发，“今天上头有人下来巡视检查，你别弄出乱子来。”

“明白。”许苒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主任您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还要去给程女士做检查。”

“……”主任摆摆手，“去吧。’”

程女士的手术风险不大，子宫内良性肿瘤切除，只是术后复发风险大，故而许苒一直很小心，昨天调换手术时间的事，她也一直很愧疚，再三同人道歉，程女士倒是很理解，只是打电话的时候，她儿子语气不太好。

“程女士，手术刚做完，行动要小心，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告诉我……您放心，这一次手术很成功，后期用药不能松懈，半年后再来复查一次……”许苒细细叮嘱，程女士脸色虽然呈现病态的苍白，语气却很温和：“许医生，辛苦你了。这阵子我儿子儿媳妇都忙着出差，我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多亏了你每天陪我说说话，帮我缓解紧张……”

“您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许苒抱歉道，“昨天我临时有事，调换了手术时间，对您造成了困扰……真是抱歉。”

程女士还未说话，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打扮时尚端庄的女人拎着包袅袅婷婷地站在门口：“小姨，您怎么样了？我接到表哥的电话就匆匆赶来了，您动手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呢？”

许苒听到这把清丽的嗓音，只觉得有些熟悉，扭头见到来人，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江小姐，真巧。”

程女士也跟着惊讶了一瞬：“许医生，你和心鸢认识啊？”

江心鸢眸光闪了闪，也没关门：“许医生，原来你就是我小姨的主治医生，真巧啊。”

那天在艺术班分开之后，她接二连三在秦家人那边吃了瘪，就连一开始最支持她的秦少烟都明里暗里批了她一顿，这让从小优秀到大的江心鸢无法忍受。

最后，她把罪过都怪在了许苒身上，肯定是她和秦少辰胡说八道了什么，或者教唆秦小白告状，这才让她彻底失去了接近秦少辰的机会。

她几次借口巧遇秦少辰，都被他无情地忽视，为此还被朋友嘲笑了好一阵子。

“那你们聊，我先去看看别的病人……”许苒不打算和江心鸢多做交流，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江心鸢的眼神看起来实在不够友好。

“稍等。”江心鸢很有礼貌的样子，“小姨，表哥说，因为医院的失误，昨天您的手术时间临时调换到下午，还吓得表哥差点不顾工作直接飞回来……许医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失误？”

“心鸢，这事儿我都跟小宇说过了，那孩子脾气急，这次手术他没能赶回来，一直愧疚地要命，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要发火，就怕我委屈了。”程女士连忙解释，“不怪许医生，昨天手术很成功。”

江心鸢笑了笑：“是吗？”

许苒看她笑容就知道这事儿过不去，心里不太舒服，可毕竟是她有错在先，只能认了：“江小姐，这件事是我的失误，因为私人原因……”

“哦~私人原因……”一直柔和的江心鸢忽然变了语气，神态有些咄咄逼人，“我以为许医生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主治医生，至少非常专业，没有想到现在市医院的水平已经低到这个程度了？什么人都能称为主治医生了！”

许苒手指捏紧，声音紧绷：“江小姐，这件事我很抱歉……”

“心鸢……”程女士有些着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许医生有急事才……再说手术很成功，我没什么事儿。”

“小姨，你性格好，不愿意得罪人，不过咱们交了钱，交了信任，医护人员就该尽职尽责，遵守最起码的职业道德。”江心鸢声音一寸寸拔高，“那天许医生教训别人的时候不是挺趾高气昂的吗？怎么轮到自己，职业道德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话比任何恶毒的指责都要令人在意，许苒自小在家中受尽人情冷暖，少年早熟，打小就知道‘责任和生活’几个字，有多深沉，从她选择医学专业，就一直抱着敬畏之心，哪怕实习期有了名导师推荐，分明已经踏上捷径，都比旁人付出千百倍多的努力。

可饶是如此，她年纪轻轻就爬到这个位置，依旧时刻面对这质疑，所以她才要更加努力。

然而，江心鸢一番话，仿佛抽了她狠狠几个耳光，让她忘记了理直气壮的滋味，除了抱歉，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许医生，怎么不说话？”江心鸢看到她丧气的模样，心里便畅快，无视程女士焦急责怪的眼神，坐在床边悠然道：“这件事，我会向医院反应，要一个交代。”

“江小姐……”许苒刚开口，便见程女士动了气，“心鸢，你别再说了……哎哟……伤口疼……”

“小姨，你哪里疼？”江心鸢出了气，还没回过神便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掀她的衣服，被许苒情急之下推开，“别乱碰，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