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脸上刮过，白浔琬柔声道，“嬷嬷，外头凉，咱们进屋子里说可好？”

白嬷嬷却是摇摇头，“你瞧外头的月色多好啊，娘子啊，陪陪婢子可好？婢子同你讲讲夫人的事情吧。”

“好啊！”

白嬷嬷娓娓道来，“夫人并非是阮氏亲生。”

只这一句话，白浔琬便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她口中的夫人便是白浔琬的母亲，阮柔！

“当年凉国被灭，阮氏家主在外做生意，在路上捡到了夫人将她带回了家，后来夫人长大后，便想着要去追寻自己的身世，来到了已故凉国的地界，居然遇上了她此生的克星！”

“克星？”

白嬷嬷自嘲一笑，“是啊，婢子认为他是克星，可夫人不那么认为，那是一个男人，自称是凉国国师，他说夫人是凉国的公主，你说好不好笑？”

她顿了顿，“夫人信以为真，被那男子蛊惑，后来还怀上了身孕……”

说道这儿，白嬷嬷低下了头，“后来啊，阮氏家主知道此时，将那男子直接抓了起来，以凉国余孽的身份乱棍打死，而夫人便被带回了阮家，那时，夫人才怀孕两个月，阮氏家主想要夫人放弃孩子，可夫人终究不肯。”

“阮氏家大业大，养一个孩子自然是绰绰有余的，但若是孩子对他们没有任何价值，他们也不会用心养，商人嘛，总是唯利是图的啊……”

她轻叹一声，“阮氏族中有人想要入仕，可苦于没有门路，原本阮氏家主捡夫人回去养就是想要利用她打开这条门路，可如今夫人怀上了身孕，可谓是将这条门路彻底堵住了。”

白浔琬的心顿时不知被何物堵住了，难受得紧，“此时此刻正好宣平侯府想要娶妻，母亲给的嫁妆丰厚，所以母亲便顺理成章的嫁给了白章？”

白嬷嬷冷笑一声，“正是。”

白浔琬颤抖着身子，顿在原地，“当……当时……当时的那个孩子，是我？”

白嬷嬷不语，只是伸手摸着白浔琬的手背，“恍惚之间，囡囡居然长这么大了。”

此话就等于默认了。

“白家的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白嬷嬷狠狠道，“若非是那慕容氏怀了身孕，自己又是舞女出身，白章何故要先娶夫人去做做样子？”

历来的规定，男子必须先娶妻才能纳妾，若是先纳妾就会影响仕途，而白章是堂堂宣平侯，自然更是要注重其中的礼数，所以他也着急娶一门妻室回去才能纳了慕容氏。

这来来回回，阮氏嫁进宣平侯府便是事事顺利，顺理成章，而阮氏在白府不受待见亦是顺理成章，因为白浔琬并非是白章亲生，所以白章对她更是没有丝毫的亲情可言，白老夫人更不必说了。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一切竟是这样！

白浔琬一直以为，是阮氏商人的身份才使得他们对她产生那么大的偏见，没成想，原来最终竟是这样！

白浔琬亦是呆滞了。

夜渐凉，白嬷嬷也累了，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嘴里喃喃道，“夜深了，夫人早些安眠吧，婢子去望水阁看过了，七娘一切安好，你且放心吧……”

仿若是呓语，又仿若是呢喃，白嬷嬷便这般睡了过去。

一旁的蕊儿见状，连忙上去扶起白浔琬，“娘子，快起来吧，地上凉，这白嬷嬷疯疯癫癫的，也不知说了什么，定是娘子与夫人生的相似，她将您和夫人搞混了。”

白浔琬双腿早已经麻痹，她勉强起身，“将白嬷嬷扶到卧房里休息吧。”

“诺。”

白浔琬强撑着身体独自站在院子里，勇子上前来，“将军今晚有安防任务，将军让属下告知七娘子，朝中恐有大变，还望七娘子近日在黄府莫要出来。”

朝中大变……

终于开始了吗。

白浔琬颔首，“知道了，多谢。”

言语间，蕊儿也从白嬷嬷的卧房里出来了，她瞥了一眼勇子，走到白浔琬面前，“娘子，都安排妥当了，咱们回去吧。”

白浔琬点头，“嗯。”

回到黄府，白浔琬掏出白嬷嬷给她的那块东西，眼中有些恍惚。

她不是白府中人，那么她又该何去何从？

“娘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蕊儿在一旁劝说着。

白浔琬只是微微挑眉，“都已经丑时了，外头这是什么动静？”

蕊儿道，“十四娘半夜说是想吃东西，黄大郎正慌忙命厨间的人做呢。”

白浔琬噗嗤笑出了声，这黄家大郎果真是颜十四的良配，莫不然怎么会如此用心，笑着笑着，白浔琬竟是哭了起来，那卢家郎君看着虽说博才执拗，但也是老实的，若是莫六娘在世，怕也是这般琴瑟和鸣吧。

莫六娘……

白浔琬竟是有些想她了。

“可有酒喝？”白浔琬看着手中的那块东西问。

蕊儿怕得跳起了脚，“娘子，这大半夜的，婢子上哪儿给您去弄酒？再者说，明日娘子可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是啊……”白浔琬冷笑一声，“那便睡吧。”

翌日一早，白浔琬与往常一般去给白老夫人请安，白老夫人见她憔悴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可是累着了？”

“不曾。”白浔琬道，“祖母，孩儿听闻了一件事，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何事？”

白浔琬道，“孩儿听闻最近京都有些不太平，似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孩儿担心……”

白老夫人听罢，赶忙要起身，“走，咱们回去！”

“祖母！你听孩儿说。”白浔琬道，“如今咱们在岭南黄府，以黄府在岭南的势力，自然能护住祖母平安，但若是祖母如今要回上京，回去之路不比来时，路上流寇乱窜，祖母安危难顾。”

“其次，父亲如今在京都，天子脚下，如今手中又没了兵权，只要安分些，谁都不会为难他，孩儿选择将这消息告知祖母不是叫祖母担忧的，而是想要叫祖母安心留在岭南养病的。”

一旁的娄嬷嬷竟不是何事，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她一向会看人，她从来便就觉得白浔琬并非池中之物，如今遇到如此大事竟能想的如此周全，她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七娘说得对。”娄嬷嬷劝说道，“夫人，您就安心待在岭南养病吧，阿郎在京都，若是夫人好好的，他们自然也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