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过一个上午，杳杳在大厅里的人渣发言就被嘴碎的侍女传了个遍。

她中午发挥骄矜本色，连楼梯都不愿意下，让侍女端来午饭到她房中来。

一队侍女手中各自端着一个餐盘往杳杳的房间走来，以杳杳现在的耳力，她就是坐在梳妆镜前发呆，都能听清楚她们在走廊上怎么编排自己的。

“公主殿下是不是要嫁给骑士长大人了？”

“我也这么觉得，安妮的情人说，昨天晚上他亲眼看见骑士长大人抱着公主殿下回来!”

“丽贝卡，你的消息早就过时了。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早上公主在和国王一起用餐时，说骑士长大人不过是她的一条狗？”

“天呐……公主殿下怎么能这样对骑士长？那么，公主是想要嫁给她救回来的领国王子吗？”

“不，丽贝卡，公主说……领国王子不过是她的另一条狗。”

“是的是的，珍妮说的一字不差。菲丝希尔公主还说自己以后要一天娶十个男人……”

杳杳：？？？

等等，这句话她没有说过!她不承认!她明明说的是“就算我菲丝希尔一天娶十个男人又怎么样”!

“我还听说，公主已经收了七个高大英俊的骑士……嘘，要到了。”

杳杳：你再说一遍？谁？谁夜御七男？你搞清楚这里是海的女儿不是白雪公主!

不对……啊呸，白雪公主里也没有这样的剧情……

然而接下来的，却不是杳杳料想中的敲门声，而是艾维斯刻意压低的冰冷话语：“是谁允许你们在背地里败坏菲丝希尔公主的名声？”

咦，这个温柔的骑士长是在帮她出气吗？

外面的侍女噤若寒蝉，杳杳只能听到浅浅的紧张的呼吸声。

“我会向国王陛下禀报，公主的侍女们，都该换一批了。”艾维斯毫无起伏的语调决定了这些侍女的命运——被赶出皇宫。

艾维斯果然不像在她面前表现的那样是一个温柔好备胎，他就是白切黑!那……艾维斯知道了自己在早上的时候那么说他，还这么维护自己？不可能吧，再舔狗也不可能舔成这样的，他肯定是不相信那些侍女的话。

他最好是不相信，不然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悄无声息地肢解分尸了。完全不知道萧周坑了自己一把的杳杳还这样美好地幻想着。

端着餐盘的侍女们鱼贯而入，等她们一一把餐点摆放好，这才走过去。桌子摆放在壁炉边上——那雕刻精美的壁炉不过是个摆设，一年到头也用不上它。墙壁上挂着浅色系的挂毯和壁画，给略显阴暗的城堡房间添上几分轻快的色泽。

侍女们安静地垂手低头站在一旁。

杳杳不习惯这样肃穆的吃饭氛围，放下刀叉，开口道：“你们都去外面守着。”

侍女们转身，排着队出去，她们大多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女，身上穿着亚麻布的衣裙，刚刚才被艾维斯训斥一顿，得知自己即将被赶出皇宫，都惨白着脸颊，不少人眼里还含着泪水。

正要走出门时，排在队尾的个子矮小的少女，抬手擦了擦泪珠，突然转身，几步冲到了杳杳身边跪下：“公主殿下，求您不要赶我走……呜呜……我那酒鬼父亲，一定会打死我的!”

杳杳正拿着小勺盛着汤羹，被这突然冲出来的少女一吓，手一抖，勺子掉落，汤汁溅在了她华美的裙子上，昂贵的柔软布料顿时染上了一小片污渍。

丽贝卡吓得都呆住了，她才被送入皇宫不久，从前也一直是在做些脏活累活，每月得到的五枚银币都要寄出去给那酒鬼父亲。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侍奉公主的位置，还没有高兴多久，就要被赶出皇宫了。

被赶出皇宫的人，又有哪个贵族会收来做仆人？这样的话，父亲没有钱买酒水喝，也不能把自己卖给贵族们做活，一定，一定会把自己打死的。

艾维斯骑士长虽然看着脾气温和，但在城堡工作了很多年的厨娘告诉过可怜的丽贝卡，骑士长大人，比那些残忍冷酷的大贵族更可怕……不，骑士长自己也是大贵族出身，冷血残暴，是刻在他的骨子里的。

自己只能试着求一求公主，菲丝希尔公主虽然骄矜任性，但只要没有做过触怒她的事，她还是对下人们很好的。

谁知道……谁知道……

丽贝卡直接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她完蛋了。

果然，菲丝希尔冷冷地声音传来：“卫兵——”丽贝卡无比绝望，索性放开，哭的更大声了。

“把她拉下去——她弄脏了我的裙子，我要把你看着她，让她好好洗上一千件——不，一万件衣服!”

丽贝卡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脸颊上的小雀斑滑过刚刚流出的泪水，她是不是听错了，公主没有让卫兵砍了她的脑袋？

杳杳看到进来的艾维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娇蛮说道：“你在看什么？艾维斯，要我挖出你的眼珠子吗？”

艾维斯听到也没有生气，笑了笑，半弯腰温柔说道：“如果公主想要的话。”一副任打任骂绝不还手心甘情愿的样子。

杳杳：……

这要她怎么说，她又不能真的挖了艾维斯眼珠子……没那癖好。于是她只能装作刚刚无事发生的模样，对门口傻站着的那些侍女说道：“去取衣服来。”

艾维斯笑了笑，他的公主，很有趣呢。

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却是在帮那些侍女留在皇宫。明明就在不久前，还因为一个侍女替她梳头时扯下了一根头发残忍地处死了她……这前后的差别，就好像是两个人。

她什么时候开始怜惜那些下等人的贱命的？

艾维斯指派了一个卫兵压着丽贝卡去接受公主给她的“惩罚”，自己依旧守在菲丝希尔紧闭的房门前，思索着这些。

为什么最近自己一想起公主的从前，记忆就会变得模模糊糊……他甚至不记得，去年的公主是什么模样。

艾维斯垂下天蓝色的醉人眼眸，深思着。

杳杳换了衣服，不紧不慢地用完午餐之后，才慢腾腾地去看那个被救回来的领国王子。她之前下令过让那个王子住到一间下人房去。

此时她跟在艾维斯身后，在幽暗弯曲的城堡走廊中缓步行走着。杳杳记得这里的路，的确是城堡的佣人房没错，但那些人显然不够狠，给的是一间单人的佣人房。

走到房间门口，门口的医官神情紧张，竟然敢大着胆子拦住了艾维斯：“对不起，骑士长大人，但是，琼纳斯王子正在休息。”

艾维斯不做声，修长的手按上了腰间的长剑。

医官好容易壮起的胆子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瘪了个彻底，他“扑通”一声跪下：“大人!求您……”

“艾维斯，开门。”杳杳没兴趣看他的求饶把戏，直接开口命令骑士长。这个医官这么拦着不让自己进去，里面到底是有什么不能让她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