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人来过我的房间了。杳杳进门的时候这样想到。
这太明显了,房门大敞着,好像生怕杳杳不知道有人来过似的。
她先去看柜子,柜门打开,掀开几层衣服,嗯,还好,镜子好好的还在,没被人动过。
既然镜子还在那就没啥大事了,杳杳重新藏好镜子,关上柜门。她一拍脑袋,哎,忘记问岳黎之前手奇怪地动来动去是在干嘛了,还有……还有这个镯子。
杳杳抬手,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镯子,这是一个典型的贵妃镯,内圈扁圆、外圈扁圆、玉料上乘、颜色鲜丽且贴合手形,也就是难戴也难摘。杳杳试着往外摘下来,试了几次都卡得手疼,也怕弄坏了它,也就没有强求。
只是……
周书月分明是看了一眼镯子后才说了实话。这个镯子竟然能让副本的剧情角色害怕?
她脑中自然地冒出这样一个奇异的想法,她……是不是该和镯子打一个招呼?
“你好。”杳杳盯了镯子许久,突然出声。她盯着镯子,心里有些茫然,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呢?这样熟悉的记忆和情绪,仿佛自己早就掌握了事情的发展,明确地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镯子中的黑雾吓了一跳,不应该的,没有人可以看见自己的……可是,可是,万一呢?不,绝不行,这些人类都很狡猾……
“你叫什么名字呀?”镯子没有反应,杳杳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心中也奇异地没有失落,仿佛她自己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画面,只是笑一笑,就继续问道。
她耐心地等着。
未几,一个细细的声音从镯子中传出——“我叫,叫……落落……”玉镯上慢慢浮起一片黑雾,组成一个小小孩儿的形状,趴在腕上,胳膊抱着杳杳的拇指。他的声音是稚嫩的童音,声线很生涩,发音也有些不顺畅,给人一种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感觉。
他的确是很久没有说话了。
上一次呢……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在“玻璃房子”里,那个长得和杳杳很像的男人教他一句诗——
“你看,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杳杳啊,就是叔叔的女儿……”
那我,我就叫落落好了。
“叫洛洛呀……”杳杳想当然地认为是洛阳的洛,她用哄骗小孩儿的语调继续问道,“洛洛,小宝贝儿,你认识周书月吗——就是刚才穿件白袍子看着就冷的不行的那个叔叔?”
“我,我不认识他。”
“那洛洛觉得,能打得过他吗?”杳杳右手食指戳了戳黑雾小人儿的“脸”,黑雾直接吞没了指尖,凉丝丝的。
“能!”
“我们洛洛这么厉害呀。”杳杳笑了笑,理直气壮地称“我们”,“那洛洛会些什么呀?”
“嗯,呃……”小人儿坑吭哧哧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笼罩下来,还不等杳杳做出反应,黑暗又如同潮水般褪去。
再看去,眼前是一方小院,院中一口老井,青苔爬上了井壁,井边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枝伸展高过二楼。
眼前一切无比熟悉,这是杳杳的家。
阳光透过梧桐树枝叶细碎地撒在井边,井边的小女孩摇上来一桶水,就着井水洗了根黄瓜,一手挎着篮子,吃着黄瓜走向院外。
她是要去采摘桑葚,杳杳知道。
因为那就是她,许多年前的她。
祖父还在时的她。
杳杳心神一动,古井,大树,女孩儿,眼前的一切都化作光点消失不见。
“我会这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又传来。
杳杳低头看着还抱着自己大拇指的黑雾小人儿,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真的很喜欢洛洛呢。”
小人儿又坑吭哧哧地说不出话了,两条小短腿来回磨蹭着玉镯,像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害羞地别过头不看杳杳。
【黑沉沉的夜色渐渐笼罩下来。
夜幕中,一个女子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像是怕吵醒了谁,她左右看了看,抬脚向另一边的厢房走去。
是四姨太。
另一边的门像是知道她要来似的,并没有锁住,轻轻一推就开。
有些许声音穿出来,那声音实在是压的太低,连我也有些听不清。
“……采青……是不是又闹脾气呢……”
“……”
“我说过了……有人看着……你要装作不认识我……那个柳夫人……”
“什么……有一个……裸男?!”】
“洛洛,现在几点了呀?”
“六点了。”黑雾小人儿一边手脚并用爬上杳杳的肩膀坐好,一边细声细气地回答,杳杳也不是很懂它明明能飞为什么要用爬的。
“你叫什么名字呀?”落落抬头,乌漆嘛黑的脸看向杳杳,轻轻地问。
“叫爸爸就好了。”杳杳慈祥地开口。
落落:……
此时两人……一人一黑雾正在周公馆的门口,一左一右威风凛凛地立着石狮子,只是底座爬上青苔不说,还长了杂草。
放眼望去,周围也是一派荒凉,只一条车辙压出的小径通向未知的地方。
按照周书月的描述,大概就是通往他的青梅,好像是叫什么……婉娘,所在的镇子。
远远地瞧见岳黎走来,落落悄无声息地钻回了玉镯。
“走吧。”见他走近了,杳杳转身往那条小路上走,“大老爷们出个门还磨磨唧唧。”
岳黎也没还嘴,笑了笑,抬脚跟上。
越往前走,路两边的杂草越茂密。杳杳一路上不停地和岳黎闲扯。
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
你女朋友多大了?打算见家长吗?结婚了吗领证了吗?打算生孩子吗,不生的话领小孩吗?
……
诸如此类。
小路拐来拐去,杂草也茂密异常,几乎快过了杳杳的头顶。而两人,已经走了将近四个小时了。
一直叨叨叨个没完的杳杳突然停下来脚步。
“这不对。”她收了嬉笑的神色,皱眉说道,“这条路一直绕来绕去,往西走了两公里,转个弯,又往东走了两公里。所以这里的杂草张这么高呢。”
“就是说,我们必须得按着这条路绕老绕去绕到镇子?那么基本就可以推测,如果按着这条路来回走,六点之前绝对回不了房间。”岳黎也停下了脚步。
有一阵风吹过,杂草晃动,沙沙作响,却也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怪异响动。
大概是什么怪物吧,杳杳想着,只等着晚上六点一到,就扑出来将两人大快朵颐。
太阳悬在天边,格外晃眼。
杳杳眯起眼睛,垫脚看了看前方的路。目光所及之处,野草疯长,却诡异地绝不往这小路中间探出一根草尖儿来。
杳杳看向岳黎。
岳黎摇摇头:“我这儿的道具都是单体攻击型的,派不上什么用场。”
杳杳啧了一声,低头抚摸着玉镯,轻声叫着:”洛洛,小宝贝儿,出来呀。”
岳黎看着杳杳纤细手腕上的玉镯上浮出一片黑雾,又凝结成一个小人儿的形状。他将手伸进口袋中摸了摸里面一块手表——滚烫。
这个手表是一个比较鸡肋的道具,它能判断出百米内的道具的危险程度,越危险,温度就越高。
这么高的温度,这是第一次。
岳黎:大佬不愧是大佬!
“洛洛呀,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呀?”杳杳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和岳黎脑补得大相径庭,她把洛洛叫出来只是为了打发回周公馆的时间,顺便让小人儿出来看看岳黎的记忆。当然,这个问题也就是随口一问。
“有,有的。”洛洛细声细气地答应了一声。
杳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景色蓦地变换,高过她头顶的杂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笔直宽广的道路,路边偶尔零星缀着浅蓝色的小野花。
岳黎被眼前的巨大变化惊讶到,脸上满是惊愕的神色。
杳杳只是有些晃神,更多的却是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她定定神,很快做出一副“都坐下,常规操作”的表情,转头对岳黎说:”快走吧,看看镇子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