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染闻得此话，身子巨震，心像是被苍鹰猛地啄起，直升九天。她侧过头望着元宸，盏盏华灯散着白光打在元宸同样发白的脸上，沈清染并不能十分看清元宸的脸，但是她仍旧可以想到他的神情会是怎样的坚定且执着。

泪水模糊了眼眶，海誓山盟她并非没听过，前尘往事历历如在眼前，她本以为自己早已看透情爱，再不会为之痴缠，可是当元宸说出这样的话时，她的心分明还是一颤。

“宸儿，你可果真想好了吗？”沉寂的氛围终是被太后打破，她缓缓起身，立于殿中，望着元宸和沈清染道。

“方才母后说，若是日后元宸能寻得一良人，切莫要放手才是，元宸深以为然。”元宸拱了拱手，他黝黑的一双眼直直的望向太后和元昊，那几乎是一种迫视，让元昊和太后不得不用同样的神情回望着他。

元宸一字一句，心如磐石不可转移，“染儿是元宸的良人，元宸心意已决，还请皇上和太后成全。”

沈清染敏锐地注意到元宸已不再同太后称自己为“儿臣”，对“元昊”亦是以皇上相称。一时之间，本应是歌舞升平的花朝盛宴竟突然变得如同一池死水，气氛急转直下。

太后也算是看着元宸长大，深知元宸的脾性，眼见劝不动元宸她便将枪头对准了沈清染。她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裙摆上的金丝随着她的动作跳跃着亮光。

“沈小姐，你同秦世子相识多久了？”

沈清染眉心一拧，想不出太后为何会如此问，但仍旧恭敬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同秦世子相识已有六载。”

沈清染回答的很是干脆，她的声音清脆异常，一如银珠砸在玉盘，动听的有些奢侈。

秦方贤自始至终都淡淡的垂着头，敛着眼，让人瞧不出在想些什么。在沈清染说出“六年”这两个字以后，他终是抬起了头。

原来，他们竟已经相识的这样久了。

太后若有所悟般点着头，似是恍然道：“已经六年了，怪不得！”

“沈小姐，哀家瞧的出来你是个颇为伶俐的人。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哀家也年轻过，哀家也轻狂过，男女之事断不能是一时冲动，轰轰烈烈固然是跌宕起伏，可是平平淡淡才能细水长流。”

太后搭着身侧的女官，居高临下地望着沈清染，她眉眼极温顺，言语也甚是温和，她顿了一顿道：“沈小姐，你同秦世子相识六年之久，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不似最初时那般热络欢喜。你年纪尚浅，一时的意乱情迷也是有的，只是却一定要迷途知返。”

沈清染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的言语明明那样轻柔，近乎先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可是却那样重，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因为她分明看见那一双凤眸下暗藏着的威胁与算计。

太后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她同元宸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和秦方贤才应当是一世的相守相伴。

沈清染几乎嗤笑出声，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可终究不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沈清染抬起头，盯着太后的一双凤眸，缓缓道：“太后娘娘，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臣女并非意乱情迷，臣女相信宸王殿下是归人，是正途，所以……不想也不愿知返。”

最后这一句话她咬的极重，并不冗长的话却像是说了许久。元宸笑而不语，一眼柔情。

“那么你便不怕世人说你嫌贫爱富，朝三暮四，坏了自己的名声？”太后谆谆善诱道。

沈清染更是朗然一笑，似是清风明月，“太后娘娘，您觉得臣女这样的名声又能坏到哪去呢？”

她已然是众人口中的废物、是众人口中的蠢货……不知廉耻、下贱、这样难听的话她究竟听了多少。若是上一世，她还会怨一怨，气一气，可是到了现在，她早已做到不乱于心。说来讽刺，无论是从前过去的，还是今后即将迎来的，这些所有所有的羞辱和讥讽，竟然都是因为他秦方贤一人。

“太后娘娘放心，染儿既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便绝不会让她受到分毫羞辱。若有人欺她，便是欺本王；若有人辱她，便是辱没本王！”

这话是说给太后听，也是说给沈清染听，更是说给天下人听。

沈清染瞬间的动容，下意识的望着元宸。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她一身红衣热烈如火，眼神炽热诚挚，那样的容色美到令人痴迷，美到令人贪恋。

秦方贤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的一双手早已经握成拳状，只是在走向众人时悄然换成了往日的恭谦模样，他不过微微动了几步，可是这样的动作在众人眼里无限放大，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盯着他，等着看这位素来沉静温润的世子究竟作何反应。

“你说这秦世子会不会一气之下去打宸王殿下啊！”随着秦方贤一动，气氛亦是悄然一变，所以已经有人暗暗揣测着，而且这么想着的也绝不止这一个。

“哎！难说呢！这秦世子一贯是个沉稳的，这般年纪便坐到今日这个位子，你以为凭的是什么？便是这份心性！我看不然……”这人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着气。

说话的正是两位宗亲，仰仗着祖上的荫庇，想什么便也就直接说了出来。

“你懂什么！这叫什么！这叫夺妻之恨！夺妻之恨你懂不懂？！兔子急了还有咬人的时候，狗急了还有跳墙的时候，更何况这秦世子还是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你们没听说前几日沈大小姐遇了险，便是寻芳园那样的地方世子都不再避讳，连夜找人！这叫什么？这叫爱的深沉呐！”

男子一手掐着酒盏，一手搭在一位宗亲圆滚滚的肩头，眉飞色舞的说道。

“俗话说冲冠一怒为红颜，更何况这沈小姐还是红颜中的红颜！”他想了想又加上了这一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