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染颇为无奈，吕嫣儿其人满口谎言，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可若是沈元菁真被吕嫣儿羁押在了某一处，似乎也不是个办法……

“你先告诉我，你将她留在了哪处？”沈清染质问道。

“她……”

吕嫣儿怔了住，临时编出一个谎言想来也是难住了她，以至于磕磕巴巴的嘀咕了良久，吕嫣儿也没诌出个东西来。她越是焦灼，能想出的东西便越少，视线流离四下望来望去，竟也忘了自己所纠结的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她的确瞧见了沈元菁，但也仅是匆匆一见，连相认都不曾，更别提是对沈元菁做什么了。

现如今让她交代把沈元菁羁押在哪，她如何编的出？虽说与炽联手有些时日，但炽那厮防备心极强，除非需要她知晓的，否则一定是将她瞒的严严实实。

让她胡诌出个地名都心虚，因为她实在是什么也不知。

终是被沈清染瞧出了眼中慌神，沈清染眉峰蹙紧，威胁道：“若她伤了分毫，我可是要一并算到你的头上，你想好了？”

吕嫣儿这便更是失神，慌张之下又改了口：“我、我只寥寥见过元菁妹妹一面，不曾对她做过任何！大姐姐，嫣儿知道错了，嫣儿当初不该为了和你赌气，就说这些话来气你，都是嫣儿的不是……”

伏低做小并非吕嫣儿一贯的做派，她一见沈清染微微压低了弓弦，便连滚带爬地匆匆跑了起来，直奔城门外闯去……

然而她终究是猜错了沈清染的意图，沈清染压低弓弦，不过是因腕上有些酸楚，她这般一跑，反倒是方便了沈清染射出这一箭。

吕嫣儿并无武功傍身，于沈清染而言，和装上了滚轮的木桩无二。

锐利箭矢迎风刺去，穿过吕嫣儿的胸膛，吕嫣儿愕然不已，抑制不住鲜血涌出，无力地跪坐在地。

这一箭就如同号令其他守卫的军令，其他侍卫见此也纷纷将手中弓弦对准了半跪在地的吕嫣儿。

活像只豪猪。

两世恩怨了解于此，沈清染心中忽觉释然，丝毫觉察不出方才也因吕嫣儿红了眼，更因沈渊失了神。

沈清染浑浑噩噩地将弓箭递回方才那名将士手中，又道了声谢，便心不在焉地背身离去。

“清染！”沈渊焦灼的追着沈清染的步子，诉尽悔恨：“清染，你等等爹！爹有话跟你说，清染！”

“这孩子……”沈渊郁闷于沈清染不愿回神理他，好在是追上了沈清染的步子。

沈渊刚要伸手拦下沈清染，便被沈清染下意识地打开了双手。

他的女儿变了。

变得防备心极强。

这是沈渊最先萌生的想法，若说有如此大的变化，那必定是出了什么事的，想及此，沈渊心慌不已，唯恐是因自己早年忽视了沈清染。

他总觉得虽然沈清染稳重了许多，但仍是那个会因些小事与他置气的小姑娘。

但今日，沈渊觉得从某一些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低估了沈清染。

沈渊追地半步不落，沈清染终是伫立在了原处，回身望他：“父亲分明有军务在身，又何必如此锲而不舍？”

“这……”沈渊确是被问了住，他从未有过如此优柔寡断之际。

“您放心就是，父亲自有父亲的难处，这些旧事又都已经过去了，女儿一不去介怀，二不多过问，如此父亲可否能放下心了？若没什么是，女儿还得进宫交差。”

沈清染决绝的像是沈渊从不认识的模样，他从不愿与沈清染生疏至极，宁愿沈清染怪他更多。

“为父一把年纪了，竟还要清染来教，实在是糊涂。”沈渊愧疚的低下头去，暗自批判自己：“清染，你才是爹最珍视的啊！况且……爹错了就是错了，你就是怪爹，爹也绝对不会说个不是！”

他不知沈清染愿不愿听这些草率的道歉，至少沈清染的笑意，他的确是瞧见了，明媚如皱。

沈清染却是宛然一笑，摇了摇头：“女儿的确不曾责怪父亲，因为父亲不知她曾对沈家做过什么，更不知因她，有多少人丧了性命。父亲是好父亲，却不是好将领。”

她的笑意中更多的仍是释然。

毕竟她与吕嫣儿纠缠了整整两世，自有千万恩怨难书，如今一口作气翻了篇，已是千万不容易的事。

沈渊被沈清染柔和的态度噎的说不出话来，仿佛再说下去，便有了些死缠烂打的意味，实不妥当。

僵局倒是被清方打破的。

他回到元京时，正赶上了这一出未曾听闻的闹剧，瞧见城门外待人处置的尸首，除了有几分眼熟，也没觉有什么不妥当。

甚至觉得十分新奇。

毕竟这闹市口杀人的戏码不常见，万箭穿心的死法更不常见，两个加在一起可真是人世罕见。

清方瞧见这站在闹市一声不吭分外像是生离死别的父女二人，不由挑眉好奇，从中好奇这二人卖的是什么名堂。

“乖徒。”清方唤道。

沈清染只觉逢上了喜事，若再如方才那般强颜欢笑，一准是要憋出眼泪，如今恰好缓上一缓：“师父。”

沈渊顺着沈清染的视线回过身，瞧见清方，只一言不发的拱了拱手。

清方更是对沈渊不待见，只鄙夷的斜了一眼，阴阳怪气的挖苦道：“我怎担得起沈将军如此大礼。”

这两人怕是有什么隔夜仇。

要先回宫中交差，沈清染便嘱托清方先回将军府中休息养神，而沈渊似有话要言，终究未说出口。

元宸在宫门外候了有些时候，惹得沈清染心生愧疚。

“爹，您慢点走，天冷了，路滑。陛下这会儿应当就在宫中候着，您不必太着急，慢慢走便是了。女儿有点着急，便不等您了。”沈清染向沈渊敷衍一笑。

沈渊还没听懂沈清染为何突然关心他，便瞧见一手抚养大的女儿头也不回的向别的男人跑了过去，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捂手递衣、甜言蜜语……

真是人生不易，当爹更不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