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耽误了这一夜的脚程，便耽误了许多。

沈清染叮嘱过人留意吕嫣儿后，便再未多说半个字，快至元京，她才想起为清尘讨个诰命一说。

然而还未来得及细想，便正迎上了与沈渊所率军队交战的北荒大军。北荒本就被沈渊追的吃力，堪称落荒而逃。

偏这时，后路也被堵的严严实实，真真是撤无可撤。

虽将敌军溃退，但仍是让其逃了大半，尤其是北荒的头目，到如今都下落不明——大抵也是逃了。

“路上小心。”

沈清染心不在焉地指着元宸腰间的平安符，嘀咕道：“我知我这一路上使了不少的小性子……以后不会了。”

“你若想，一辈子如此也无妨。”

元宸认真的不像在唬她，沈清染只自嘲道：“舍不得。”

按说班师回朝，最要紧的事是进宫面圣，但沈清染更执意要去见沈渊。她也有些时日未回将军府了。

一路皆是有三两分眼熟的婢子，无人拦她，更无人为她带路。倒有人悄声议论她此时攀上了高枝儿，来日不定怎样风光。

沈清染漫步到了院儿里，正瞧见了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沈老夫人。

彼时威严不可一世的老妇人，如今也沾了几分人世间的烟尘，显得亲切和蔼，嘴角泛着盈盈笑意。

为沈老夫人抱着裘毯的婢子一眼便瞧见了沈清染，笑道：“大小姐回来了，老爷刚刚出去。”

自沈清染出手惩治过青柔那几个婢子后，便再没有人敢苛责沈老夫人。背地里也时常议起，自家大小姐办事雷厉风行的模样，颇有沈老夫人年轻时的姿容。

被人问了这声好，沈清染才从梦中忽然清醒……元宸进宫面圣，难道沈渊就不需要进宫面圣了？

自己准是神志不清！

正想回身赶回宫中，沈老夫人便睁开了眼，柔声道：“可是清染回来了？”

沈清染心中紧绷的痛苦顿时分崩离析，化作柔和，俯身蹲在了沈老夫人的身侧。沈老夫人当真在这一年光景里磨尽了锐气，彼时的雷厉风行，也化作云烟拂去。

“嗯，祖母，是清染回来了。”

日光和熙，让沈清染很是怀念。

沈老夫人笑如孩童，攥着沈清染的双手迭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渊儿呢？怎么不知道来接……元菁那丫头也真是的，怎么这会还没起来？”

沈元菁……

沈清染心中又是一紧，沈元菁说是外出远行，但如今下落未免，莫非真的死在了吕嫣儿的手上？

那婢子识趣的瞧出了沈清染眼中的无助，从中打断道：“老夫人，太阳可晒足了？奴婢这就与人扶您回房休息。”

沈老夫人眼巴巴的瞧着沈清染，仿佛这一撒开沈清染的手，便是再也不见似的，只怕在这般僵持下去，沈老夫人能哭出来。

这跟在沈清染心上剜一刀又有什么区别？

那婢子又劝道：“老夫人，您是不是又忘了？大小姐刚刚从府外回来，定是累的不行了，您还不让大小姐陪你回房做一会，就在这站着呀？”

沈老夫人这才被劝好，柔声道：“雁儿，你快扶我回房去，可不能累了我们清染！”

搀老夫人回房的是另两个婢子，至于那名唤雁儿的婢子，则是刻意放慢了步子，在沈清染耳旁低语。

“大小姐应当知道老夫人病得厉害，可千万别与老夫人见怪，她也是太长时间没瞧见您了，想得紧。”

“怎会。”

沈清染讪笑道。

“不过大小姐回来的时候确是不赶巧，老爷和夫人都进宫去了，听说陛下要为夫人封个诰命呢……不过得先让老爷将夫人抬正，否则这诰命还不好封，总不能再给先夫人追封一个。”

“这事我会跟父亲多言几句的。”

雁儿会意，点头一笑：“那便要大小姐多花些心思了，虽说夫人无心在意这些，但夫人待奴婢们一向宽厚，奴婢觉得夫人担得起这些。”

她所言何意，沈清染哪能看不出来？这雁儿一准是从吕青手下教出来的，行事作风实在相似。

不过吕青待沈渊极好，的确担得起。

回了屋内，沈老夫人已被安顿在贵妃榻上，裘毯盖了好几条，足见这些婢子待沈老夫人的确用了心思。

沈老夫人抬手唤着她过去，又从枕下摸出来了一把钥匙，如找见了什么宝贝似的，笑吟吟的塞到了沈清染的掌心，不准旁人过目。

上次沈老夫人如此，还是三四岁那年，沈老夫人悄悄在她掌心里塞了块糖，还是瞒着沈渊的，怕她牙疼。

原来一切都未变过。

沈清染摊开掌心，才瞧出沈老夫人塞到掌中的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一瞧便是多年未见过光，也不知被沈老夫人藏了几时。

雁儿瞧见了那钥匙，也笑道：“自奴婢被调到老夫人院里，这钥匙便藏在老夫人枕边了，也不知是哪处的钥匙，但我向库房问过，府里也没缺过钥匙。不过老夫人可宝贝这钥匙了，奴婢们想为老夫人收拾收拾床褥，老夫人都将她护得死死的。”

“这般一想，准是老夫人疼大小姐，才将这么宝贝的东西给了大小姐。”

沈清染却打心眼里觉得这钥匙并非只是老夫人糊涂而藏下的，老夫人哪怕已记不清事了，还一门心思的护着的东西，自然更重要才是。

瞧大小，又不像是锁了什么东西，应当是门锁。

她不由将这钥匙与府中废弃的宅院联想到一起去，说是废弃，可她记得清沅夫人生前时常去逛，也时常纵容她采摘院内花草。

只不过清沅夫人亡故以后，沈渊便不准她再到院中半步，她只当沈渊是怕睹物思人，是将旧事一同掩埋。

如今瞧着，或不然……

“雁儿，你照顾好祖母，我去去就回。”

沈清染交代罢，便攥着那钥匙闯到了旧园门外，果真如记忆中一般架着一把沉重的大锁，将一切都封死。

她小心翼翼地将钥匙兑入锁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