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天时不做美，天色阴沉郁闷，又有磅礴大雨降至，实在不是交战的好日子。唯独天雷阵阵，可作战鼓扬志。

沈清染念着今日定要有一战，午后便着好了佩甲，这会儿只由营中副将帮忙把肩甲佩好便足以。

“当真无事？”元宸这人一再担保自己养伤极快，但沈清染仍旧是放心不下。

“当真。”元宸倒应了沈清染的要求，今日她做主帅，而元宸要听她的话。虽说一向如此，但沈清染很在意元宸肯不肯在战场上听她话这一件事。

权利还是要握在手上才踏实，大不了就让其他副将把元宸拖下去养伤！

“好。”沈清染轻笑为元宸着好轻甲，笑说：“今日天寒，待你我凯旋回来，我再为你熬祛风寒的方子。”

狂风骤雨下，沈清染竟觉所向披靡。她深知沙场无眼，可元宸便是使她无惧艰险的强心剂。

率千军应敌，那一支轻骑似未料想到深夜奔袭，会有人如此之快的冲出应战，顿时方寸大乱，不复精兵之貌。

刀光四溅，铮鸣四野。

只交手数百回，叛军轻骑便溃退大半，正有撤退之势，沈清染只道追击，军中顿时群英激奋，提枪追去。

天色骤晴，雨水将甲胄洗刷光洁，连日光都浮现于眼前，士气更是高昂不已，无需沈清染与元宸在前，便敢冲锋陷坚，不惧生死。

沈清染只一笑，便放慢疾驰的马蹄与元宸同行，整顿好干练行装，与心上人共同观望被雨水洗刷过的整洁山河，心中独有感慨，感山河绚烂，慨人间欢喜。

今日一胜，明日便可启程回京，助沈渊困敌。

东都城中，百姓夜里听闻叛军打了来，能逃的逃，不能逃的便躲。青天白日的晌午，大街上竟无人敢走。

见骤雨初歇，刀剑声止，才有人如试探般推开门窗，看打着元国旗帜的军队凯旋而归，又听闻生擒了生事的几人。

叛军已有败亡之兆，彼时将叛军奉做真皇帝的百姓也纷纷清醒，不叹自己信了传言，要叹江山终究姓元。

沈清染与元宸重回营中，又听留守在营中的将士报喜，问是何喜，那人却单跪在地，拱手相迎，做足了排场。

“有军报称早前陷落的几城纷纷被夺回，叛军纷纷溃退而归。更有江湖义士见此，自发为朝廷证明早前的叛乱，皆是叛军导演，与朝廷无关，如今那几城已归于太平。”

沈清染与元宸相视一笑，先去卸好甲胄换了便服，这才有了些雨过天晴的感受。沈清染也兑了自己的承诺——为元宸熬驱寒的方子。

她贴心的多撒了一小抹糖搅了搅，嘀咕道：“虽说那几座城池都收回来了，但我琢磨着，应当是因为叛军将大半的兵力都集到了一起，正准备攻入京城，所以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放心，得等将叛军头目抓住了才行。”

元宸摸了摸沈清染的头顶，宠信道：“染儿真聪明。”

说的跟她以前很傻一样！

沈清染气鼓鼓的斜了元宸一眼，在心里不断的嘀咕着不能与病人计较，更不能和病了的小孩计较！

她仍在搅着手中装着汤药的小瓷碗：“我想着应当也不会太难，前些日子我与他交了一次手，身手还不错，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能折腾出这么多幺蛾子，估计是因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给他想的法子。可惜要真打起来了，我那妹妹只能给他拖后腿，没准俩人正在吵架。”

“也未必。”元宸一挑眉：“没准儿已经被生擒了。”

“不好说。”沈清染耐心琢磨着：“之前在京中就没能擒住她，算是便宜她了，否则她也没那么多机会得到现在这些。我这妹妹脑子也算不上多好使，偏偏歪心思多，总能用上，我也没少吃她的亏。不过要说她逃命的本事，那才是一等一的好手。”

元宸不由笑出了声。

“其实昨儿个我没瞧见了她，但我瞧见了抬她的那顶轿子，说来也可笑，不会武功的人偏要上战场也就罢了，竟还要人准备个轿子抬着，岂不可笑？昨日他们输的太落魄，没准就将她轿子撇一边逃了，我听天杀营的统领方才说正在清点，没准能点到她。”

沈清染为元宸搅着滚热的药汤，只怕这水太烫，喝不入口，然而沈清染一抬头，却发现这人盯着她笑眯眯的。

“你瞧我笑什么？”

“真好。”

沈清染被元宸说的是云雾缭绕，也忍不住笑起来：“好什么呀？”

又起了欺负人的心思，沈清染将小瓷碗先撂在了一侧，挑逗的用指尖勾起了元宸的下巴：“心肝倒是说说，我是哪好，让你喜欢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什么都好。”

元宸只哄着她来：“瞧你方才认真，便想起最早认识你那会，只觉你平日里好看，认真时更要好看几分，细去想想，当时似乎就是因此而意中你。这便觉得，真好。”

“我却记不住你年少模样了。”

沈清染无奈的摇摇头，却不懊恼，心中既已写进了释然，也就不会再为旧事执念深，只觉如此便好，总有事物未从指缝溜走。

“我被迫忘记了许多东西，记不得最早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模样，我又是什么模样，似乎也没什么想起的可能，只好哄着你时常跟我说几个旧事，做个念想。不过我这人本就不太在意过去的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眼前的事更值得牵挂，值得记在心里。”

“不过若能想起来些旧事，我还是很开心的，所以我才喜欢缠着你说些旧事给我听。”

“若想不起来，我便抓紧现在，不忘记你年少意气是何模样，不忘记青年才俊的你，再将暮雪白头的你烙在心里。现在才觉，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不错，很开心。”

沈清染笑将双手搭在了元宸的肩上，盈盈笑意渐如秋色浓艳，浓到眼角满含温柔，轻吻也落在了唇角。

“元宸，我始终很心悦你，从始至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