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夫人委屈足了，也不好意思让那些敬重她的奴才一直安慰她，便怏怏道了谢，来找沈清染诉苦。

她昨日瞧沈清染这小“公子”是愿听人说话的，脾气也好得很，的确是个极好相处的晚辈。

至于黎珏所想的龌龊，她是想都未曾想过。

元宸识趣，在人耳旁嘱咐了声小心，便让到了院外去守着。到了这种需得藏着身份的节骨眼，元宸总觉自己更像沈清染的近侍。

琢磨琢磨也没错什么。

黎夫人听了黎珏那番话，便是没有多的心思，也不敢不避嫌，分明是还有些冷的天，仍是呛着风与沈清染在亭子里闲坐。

沈清染见她便知藏了话，可这会黎夫人捂着帕子抽抽噎噎的，苦都不从一处来，若不知道的，还得猜测是不是她沈清染得罪了人。

她叹了口气，主动宽慰起黎夫人：“黎夫人方才与公子和小姐说的话，我听见了些，黎小姐还是少不更事的年纪，许是不懂事了些，您何必与她见怪？不过这教还是要好好教的，免得耽搁了。”

“你都听到了，定是知道她方才说的多过分……”

黎夫人抽噎道：“黎家和那些有家底子的富户不一样，黎家这点子家当，都是他爹早年给人家做趟子手攒下来的，好不容易将他们养大了，家业也做起来了，他们却信那些个歪门邪道的东西，连家都不想要了！”

“一时执迷不悟，倒也不是没有迷途知返的机会。我初来岭北，还不知道夫人说的北荒到底是个什么，许是也劝不到您什么。”

沈清染咽了口茶，斜着眼睛观望黎夫人的脸色，保不齐就能从黎夫人的口中听到些什么别处打听不到的。

“就是个害人精！”

黎夫人一气之下，竟将手中端着的茶碗直接掷到了池子里去，溅起一汪涟漪，正如她此时心绪。

“小公子方才应当也听见那孽子说了些什么了，他说要忙事去，他能有什么事忙？还不是眼巴巴的将自家银子送去给人当军饷使！真盼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进京城去，能封给他什么官做做，可我就不懂了，人凭什么将官给他做？再者说了，他们凭什么打到京城去！”

“夫人慎言。”

沈清染倒不怕黎夫人惹恼元宸，元宸总归要看她三分薄面，不会轻易与人动气，况且元宸本就不是在意江山社稷的人。

真在意江山社稷，就不会将到了眼前的江山拱手让人了。

她是后怕黎家上下都有人盯着。

毕竟按照黎夫人的说法，黎家小辈都被哄骗的服服帖帖，徒留黎夫人这个天生反骨的，难免会被黎恒派人盯着。

其实她觉得元宸说的不错，虎毒可食子，更可弑亲。

“在自己家中，我也不怕这些。”黎夫人心中坦荡，哪惧流言蜚语：“其实我是怕到时候家产被他们败光了，我又没本事护着他们一辈子，小公子，你就说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才好？”

“黎夫人放心交给我就是。”

“啊？”

黎夫人不解沈清染言外之意，只有深切谢意。

“我是说，夫人将这些事都交给我就好。”她下意识的搭上了黎夫人的手：“我会治好黎老爷，也会整治好黎府的家风，只要夫人愿意相信我，帮我做些事。”

沈清染的无心之举可将黎夫人吓得不轻，连忙将手抽了回来不说，心还突突直跳——她、她这是不是遭人轻薄了？

“小公子，你这就……”

“嗯？”

沈清染差点没回过味儿来，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此时不是姑娘的身子，这么一做，还真有些轻薄人的意味。

她原是想让人安心的，这下子反成了轻佻之举了。

破罐子破摔算了。

“夫人怕些什么？”

沈清染歪头佯作不解，她倒更像那个无辜的那个，惹得黎夫人半晌说不出话，磕巴半天，话又回到了嘴边。

“小公子应当是在那避世的地界学习医术的罢……”

黎夫人讪然一笑，言外之意便是沈清染应当不懂俗世那些规矩，变着法子的替沈清染找补。

“我是不解，黎夫人为何要躲着我？又为何要一直唤我公子？莫不是我哪处不像姑娘？”

“啊？这……”

黎夫人一下子便瞧傻了，几次觉得是自己花了眼，的确，眼前人的确是个姑娘，无论从哪都能一眼瞧得出来。

“准是我花了眼。”她讪笑道：“昨日、昨日我便瞧你像是个姑娘，可这打扮又不大像，唉，一准是我这些日子累的太过糊涂了，连这些都能瞧错！”

“这倒没什么，夫人肯听我的就好，我也是想早些在师门闯出些名头，所以……定会全力以赴的。”

黎夫人被沈清染轻易的用三言两语骗去了信任，年轻人想要闯出些名声这种理由，的的确确说的过去。

若真如此，应当会为了医好黎老爷费劲心思的……

黎夫人点头，仍忘怀不下方才相处之时的尴尬情景，这便坐不下去了。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接了几句话，便寻了借口离开。

去见元宸，沈清染几乎是小跑过去的。

元宸这身干练的衣裳也的确方便她肆意奔跑，比穿着轻甲还要舒坦——她竟然还挺喜欢的。

她跌倒了，稳稳当当地跌在了元宸怀里，仍似二八岁未许人的小姑娘。

“也不知小心点。”

元宸就是这般，连责怪听着都疼人。

沈清染扑了元宸一个满怀，索性也抱上了元宸，十分理直气壮：“这不是有你接着嘛，没人接着，我自然会知道稳重的。”

“以后都不必稳重。”

“嗯？”

“本王说你以后都不必稳重。”

“我是想让你说的直白点。”

沈清染埋在元宸怀里蹭了蹭，饶是自己也吃惊于自己的磨人程度，娇软的性子真是扎扎实实的在她骨子里扎了根。

元宸迁就的叹了口气。

“本王的意思便是，以后都有本王接着你，所以你不必稳重，随心就好。”

“万事自有本王护着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