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就是这黎夫人觉得黎家老爷病得严重，不想被过多的人打扰，若是于沈清染有用，她便放过去。

若是无用，她就请到一旁去喝茶候着，免得打扰了黎家老爷。

“他是我夫……”

夫君二字险些脱口而出，沈清染真真是想给自己一记耳光，她怎么这个时候了还能嘴上不利索？

难道叫的太久了，就一时半会扳正不回来？

沈清染为了堵住余下的字音，险些闪了自己的舌头。

“他是我的夫子。”

“的确。”

黎夫人眼中顾虑顿时被打消，甚至毫不遮掩的对元宸扬起了欣赏的目光。

眼前的小公子尚且如此有把握，他的夫子不该更加有学识、更加医术过人才是？

黎夫人的态度简直是转了个弯儿，恭恭敬敬的就将两人请了进去，压着声：“原来是尊师，那就烦请二位帮我们老爷瞧瞧了。”

沈清染点头。

说来奇怪，明明只是险些说错话，她竟然有些劫后逢生的感受，简直是一言难尽，只好匆匆掩去脸上错愕。

黎家老爷就卧在病榻上。

沈清染就近一瞧，黎家老爷脸上红光满面，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乍一瞧，跟午睡酣眠了没有区别。

且不说他是不是闹了病症，便说这脸色，也不像是将死之人。

她忽然想起了客栈里的小二。

“黎夫人，请问黎老爷睡了多久了？”

“一个月了。”

沈清染心中咯噔一声，一个月未曾苏醒，那岂不是连饭食都未动过？

她为黎家老爷号了脉，发现脉象也十分平稳，一点也不虚弱。

“这……小公子可瞧出些什么了？”

以往的大夫皆是片刻间就能说出病症，沈清染耐着性子瞧了良久，竟什么也没说，实在让黎夫人担忧。

她害怕沈清染一开口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那她心里的念想算是彻彻底底的断了，断的一干二净。

“黎老爷这一月可有人喂过饭食？”

“这……”

黎夫人一时拿不准，到门外去与伺候着的婢子交谈了半刻，才敢答复沈清染：“算下来，得有一月还要多了！不仅是饭，连水都喂不进去，所以那些大夫才说已经医不了了，我家那儿子不愿折腾，连棺材都打好了！”

沈清染微微蹙眉，古怪是真，那儿子有些疯魔也是真。

“黎夫人将黎老爷放心交给我就是，我可承诺，定能医好黎老爷，只不过……可能需些时日，无论我做什么，还请夫人相信，治好黎老爷之前，我定不收分文诊金。”

她起了身，将药箱又抱在元宸怀里。

“将棺材拆了吧，晦气。”

“好、好！”

黎夫人顿觉这辈子都未听过这么顺耳的话，也说不清自己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真真的信了沈清染。

至少对于沈清染的安排，她是听信了十成十的。

黎夫人精神抖擞的去了院里，吩咐人赶紧拆了那不吉利的棺材，回身又向沈清染恭顺道：“我这便命下人准备吃食，小公子可有什么忌口？”

“不必了。”

沈清染刚要推却，便被肚子的咕噜叫声当场拆穿，她整整半日滴米未进了，何况还走了整整一日。

“她不吃葱花和芫荽。”

“好好好。”黎夫人眉开眼笑的为两人带着通往客房的路：“我都记下了，一会便吩咐着灶房留意。”

黎府瞧着产业不大，但这一顿饭局，的确费足了心思。

以至于现在被元宸搀着沈清染，又回想起了十月怀胎的噩梦。

她好面子的把要打出的饱嗝咽了回去，却打出了一个更响亮的，似乎还有肉香。

“你笑了。”

“没有。”

“绝对有。”

“真的没有。”

沈清染盯着元宸嘴角扬起的弧度，发现这人唬骗起自己来，还真是丝毫都不打怵。

呵，男人。

“听黎夫人的意思，岭北如今应当只是他们的一个分坛，应当是揪不出那个所谓的北荒阁主了，不过……应该还是能查出些东西的。”

沈清染十分认真的分析道：“废了他们这个分坛，至少也能断了他们一个资金来源，应当也能抓出些他们的心腹，到时便好办了，严加审问，总能拷打出些东西的。”

这个女人心狠手辣起来，也是毫不打怵的。

“我已经命人去查了。”元宸斜了眼院外，因夜色瞧不清景致：“黎府上下盼着黎老爷活着的，应当也只有黎夫人了。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待会便差人将书信送回客栈。”

“也好。”

沈清染笑笑。

黎府客房一瞧便是许久未住过客，院内打扫很是草率，物件四处堆积着不说，连客房中也有些简陋，但胜在了雅致清净，还算干净。

沈清染也没忘记送信回客栈的事，提笔将黎老爷的症状记了下来，又将心中提议记了下来，便递到了烈的手上。

“路上小心。”

“嗯。”

烈接过信后怔了一瞬。

“属下知晓。”

据沈清染观察，黎府与京中世族那些深宅大院很不一样，黎府的后宅很简单，只有黎夫人与一个文文弱弱的姨娘。

不过姨娘她未瞧见，听说除了必须要见客，否则不会踏出院门。

年轻一辈的便只有长子黎恒与小女黎欢，黎恒成了家，夫人唤柳珏，正是城东柳家的姑娘。

昨日听黎夫人道小辈随商队远行，今日才回。

结果天一早，浩浩荡荡的商队便从正门走回了黎府，瞧见院里拆着的棺材，黎恒当即就发起了脾气。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谁让你们做的？”

声声质问没有人敢应答，反倒是吵醒了客房中还在休息的沈清染与元宸，好奇出来“瞧热闹”，却发现黎公子与奴才动起了手。

黎恒手里攥着府中奴仆用来拆棺材的铁器，指着众人言之凿凿的批判道：“我黎家待你们不薄，我才离开几天，你们就把我打给我爹的棺材给拆了，是不是想造反了？赶紧说，哪个脑子不开窍的出的主意！”

而被批判“脑子不开窍”的当事人沈清染，只觉是贼喊捉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