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与何人说。”

沈清染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猛地回过头去，却是扑了个空。

或是幻觉吧……

身后除了空荡荡的楼梯，便只有她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映的悠长，姑且也算得上是与她坐了伴，在三更半夜独饮这一盅闷酒。

沈清染向来是不愿被人瞧见自己软弱的模样的，此时这种借酒浇愁的落魄，她更是恨不得这辈子都没人知道，但要除去元宸，若是元宸，落魄点、可笑点，倒也没什么……

她自嘲的苦笑三两声，奚落起了自己：“人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梦，如今我竟连死人说话都能听见，怕是也离死不远了。不成，不成。”

可现在已经没机会了。

沈清染愁意更浓，正要举杯继续饮酒，便触了一阵冰凉，然后她的酒便不见了！

她醉了糊涂，望着眼前月色盲摸了良久的酒盘，连酒盅都打翻了，也没摸到自己的酒盏逃到了哪里去，难不成还能是被人偷了？沈清染恼着转过头去，她更加确信自己酒醉开始犯糊涂了……

元宸先是瞥了眼酒盏，然后又瞥了眼她，将那酒一饮而尽，不给沈请染半点可以肖想的念想。

“明知自己酒量浅，还敢喝这么多，不要命了是不是？才离了本王短短几日，便不知该如何做本王的乖宝儿了？喝这个做什么。”

他原是想说两句俏皮话来道一声久违，却惹得沈清染嚎啕大哭，扑着他便不肯撒开手，是推也推不开，抱也抱不动，真跟恨不得长在了元宸身上似的！

沈清染如此毫不掩饰心中感情的时候，元宸确是第一次瞧见，他本还想教训教训人喝了这么多酒的事，这会也只好是服服帖帖的软了心，被人哭的心肝乱颤。

他只好抱着沈清染又拍又哄，柔声劝慰：“几日不见，这么想本王？这下可知道，下次不能再撇下本王一个人离开了？本王自然是要守着你的，命都是你的，何况是人？”

沈清染半天没吭声，却将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眼泪都留在了元宸的衣襟，她晕乎乎的望着抽噎了半晌，嘟囔着：“完了，我完了……”

沈清染哭，元宸还是未少瞧见的，只不过以往沈清染哭的时候，多半是精明的像只小狐狸，一门心思想着如何算计别人，狡黠的很！

可今日沈清染哭的娇憨，让人忍不住想欺负欺负，看看平时像在世诸葛般的沈请染，这会能蠢到什么地步。

元宸忍不住笑道：“怎么就完了？见到本王，染儿不该高兴？”

沈清染又哽着嗓子抽噎了一阵，磕磕巴巴的说着委屈：“我知道你死了！虽然我舍不得你，但是、但是你就是死了，那我现在瞧见死人了，我也是要死了！只有快死了的人，才能瞧见死人的！你怎么就死了……我想瞧见你，可不想这个时候瞧见你，我、我还没给你报仇呢！他们还没死，我还不能死的呀……”

沈清染委屈巴巴的模样让元宸瞧着有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可爱自然是可爱的，可……舍不得也是真真的舍不得！便是做傻丫头——那也得做个笑着的傻丫头！

“你再仔细瞧瞧，本王是不是死人？”

沈清染认真的点了点头，很是笃定：“是！”

元宸被沈清染气得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玩味地掐起沈清染脸颊，继续问：“你再瞧瞧。”

“是！”

这下子怕是真傻了！

还是哭傻的！

与醉酒的沈清染讲道理，确是有些困难了，元宸正想哄骗人睡上一会，便看着沈清染的认真发挥在了另一处。

她十分认真的拍上元宸双肩，慷慨的像是要与元宸拜把子：“你放心，我、我不会因为你死了就嫌弃你的！你想嘛，杜丽娘还能还魂，还有，还有，嗯……总之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大不了就是你只有晚上才能陪我嘛，我将就一下。只要你不勾搭地府的女鬼，我姑且还可以容忍！”

这才是真真的叫人哭笑不得。

“瞧不上她们。”

元宸压根瞧不见“她们”，可还得顺着自家闹腾人的小祖宗来，哄得沈清染哭唧唧的应了几声，又变作了委屈巴巴的腔调，打着磨人的心思欺负人。

“可你若是没死便好了，我还能同你去看许多，还能一起做很多事，定是我太没用了，竟护不住你，元宸，是我对不起你。我是真的舍不得你的……”

沈清染哽咽着：“家国哪有那么重要！我这人又俗气又性子差，第一喜欢的便是你，第二喜欢的便是钱，至于什么国恨家仇，早忘的一干二净了！我会好好活着的，我知道如今都是梦，可我不想睡，睡了就是醒了，我还想多醒一会！”

“傻瓜。”

元宸轻轻揪起了沈清染的鼻尖，惹得人咳了几声，咳出了阵阵酒气，眼眶湿润润的，写满了想要报复她的心思。

幼稚！

他抱着沈清染翻了个身，让人倚在自己肩上，然而沈清染哪是安分的，片刻也不肯闲着，这便又掐住了元宸的脸颊傻笑着，竟让元宸也不知该如何好。

更不知该如何向人说通自己没死这个事。

一个大傻子陪小傻子玩闹，便只有被人欺负这一个“下场”了。

“本王好像突然想到了如何向你证明，本王还是活人。”

“嗯？”

沈清染懵懂的眨了眨眼，竟瞧得元宸有些良心不安，明明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怎么如今跟做了什么欺负人的坏事似的！

“数日不见，甚是想你的。”

一覆身，将沈清染的酒意吓退了许多，甚是心虚的盯着元宸。

元宸的指尖在人白皙的锁骨上绕着弯，渐能瞧得出淡淡软红，他起了欺负人的心思，却将怕他的小姑娘吓酒醒了大半，竟分不清庄周梦与夜半情。

“等等！”

沈清染推拒着元宸嘴角甜腻，如今清醒了，真是恨不得给元宸乌黑青丝打个结扣来“治罪”！

“我有身孕了，你、你管不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