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沈清染仔细寻味如何来夸赞元宸的话，她大概只能想到午夜梦回惊醒之时的一轮月，毕竟这是她孤寂的大半生所见过的最曼妙的景致。

“染儿也好看。”

元宸这么哄着在他身前撒娇的沈清染。

“我也知道我好看。”

沈清染得了夸不仅没什么开心的样子，反倒是有些生气的和元宸较起了真：“你更好看！你哪里都好看……这里好看，这里也好看……”

她一通乱指，元宸全身上下几乎都被她夸了一遍好看，她也说不出什么其中好看在哪，心中所想便直接嘀咕了出来。

“好，那本王更好看。”

元宸这才刚为了哄她开心而退让了不多时，沈清染便又重新较起了别的真：“我很也好看……”

“那染儿到底是想要让本王夸谁好看才开心？嗯？”

沈清染好像是被元宸问了住。

她沉默了良久，好像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难以解答的难题，最后终于是灵光一现，分外认真的牵起元宸：“我要你吻我。”

胆子还不小。

元宸的笑意随着他想到了什么东西而戛然而止，喝醉了便来骗吻，那还了得？看来他以后还真得盯好了沈清染。

免得她跑出去跟旁人喝酒。

元宸调笑着勾起了沈清染的下巴，看人被酒欺负红了的眼眶，竟也有些不舍再欺负她些什么。趁人之危不是他想做的事。

“等你酒醒了再说这些。”

沈清染连连摇头否认：“我没有醉，真的没有。”

元宸一再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从未跟眼前不怕死的沈清染发过脾气，她才敢仗着醉酒得寸进尺，甚至敢欺负起了他。

“那我去找别人……”

沈清染如赌气一般的在床榻边找着自己不知踢到了哪去的鞋子，眼见是半天未摸索到，连赤脚离开的心都有了。

“你还想去哪？”

元宸将小气包一把揽了回来，还想找别人？就不怕他将她吻的这辈子都不敢再想别人了？

他曾有许多次幻想过坦然将沈清染拥进怀里是何种情形，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阻止她去“找别人”。

“真的要亲？”

元宸的嗓音有几分沙哑，他有些怀疑沈清染敢这么大胆的原因是因为忘了他是个男人，还是二十来岁的男人。

望着沈清染眼尾胭红，元宸更是有些难以自若。

“要亲。”

沈清染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

元宸覆唇吻了上去，果真还如沈清染上次主动的轻吻一般清甜，只是这次要重了些，他贪恋着沈清染唇边的香甜。

有酒香。

沈清染得了便宜才终于知道向元宸卖起乖，仰头轻声道：“我好像心悦上你了，不对，好像是喜欢了很久……”

似乎是为了让元宸放心，沈清染凑在人耳边十分体贴的担保了起来：“你放心，我、我肯定不告诉别人……就这一次！别人不会知道的。”

晚了。

仔细尝过元宸嘴角酒香的沈清染竟有些清醒，刚想从元宸怀中溜走，就发现迎来的只有更深的拥抱。

元宸在她耳旁亲昵道：“晚了。”

俗言道踩了猫尾巴会被抓，捅了马蜂窝便要被马蜂追，如果沈清染知道轻薄元宸也有报应，那她宁愿今日不要贪恋那两盏酒。

“臣女方才酒醉说了不少醉话，宸王殿下千万不要当真，千万不要……”

沈清染讪然一笑。

她不仅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连自己秃噜嘴说了多少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的脸颊似乎被清酒所点燃，又红又热。

“晚了，本王已经当真了。”

沈清染羞愤的扭过头去。

“染儿便那么希望本王忘记方才发生了什么？既然染儿想让本王忘记，那本王也只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了。”

元宸所言好是可怜，让沈清染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比如仗着酒胆轻薄了元宸的感情。

……

便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别忘了。”

沈清染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十分别扭的咕哝道：“反正不过是些瞒不住的事，忘不忘的……也没什么区别。”

她认了。

沈清染并未想过有朝一日需要向元宸袒露心中所想，哪怕真有那么一日，应该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到时她可以放下心中牵挂，以及旧时仇怨，去仔细想想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或欣喜，或烦恼，亦或说日夜绻缱，那也该是许久以后的事。

“怎么忽的不开心了？”

元宸担忧道。

“没什么。”

沈清染眉目中有很明显的两个字，名为伤怀。她也在发自内心的厌恶着自己此时的犹豫不决，乃至是利用元宸一般的痛苦。

“臣女的确是很心悦您，且不是一日两日的欢喜，而是很长的一段时日，臣女都在心悦您。可挡在宸王殿下路上的东西那么多，臣女还不敢松懈什么，更不想因此而成为您的软肋，所以有些事……”

“你从来不是本王的软肋。”

元宸扶着仍有些微醺的沈清染端坐于身前，言语宠信至深。

“染儿早前还说要做本王的利刃，怎此时便惧怕起了这些？”

“我想要的是海晏河清，于太平世间相携白首，我真的不喜欢任何勾心斗角的日子……”

“染儿想要的这些——本王都可以许给你。”

沈清染在心中宛如自嘲般笑了两声，她并不是不相信元宸，而是面对皇位，面对万人之上的权势，没有人能够抗拒。

连她也不能。

她很害怕元宸也会有登上帝位的一天，在她眼中渐渐变得陌生，变得如秦方贤一样满身泥泞，再不配得上她满心期许，和年少时的一枝桃花。

但让元宸登上帝位是必然的。

沈清染痛苦的根源便是她活的太过清醒，连在伤痛时的自欺欺人都做不到，甚至还要亲手将血淋淋的现实剥出呈现在眼前，以此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越陷越深，更不要因此而有所执念，有所幻想。

“能够通天的权势，又岂是宸王殿下能够轻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