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贤暗自看向吕嫣儿的眼神已经从爱怜变作了无止无休的猜忌，竟是无端生出了些嫌恶来；他能容忍吕嫣儿有些旁人所不能容忍的小性子，却唯独无法容忍吕嫣儿对他的算计。

不单是感到了背叛，还有对他自身所执念的自尊的羞辱，这都是秦方贤所不能忍受的。

“倒也是，这吕小姐的性子温和柔顺，又是十分会体贴人，的确是适合做侍妾的性子。不知梅夫人可情愿？”

国公夫人笑着应下沈清染的话，也夸了吕嫣儿三两句。

“夫人能如此夸赞小女，已是您抬爱了，按说我不该不识抬举。”

吕梅顿了顿，碍于国公夫人的身份，她总是要这样低上一头，谨慎道：“只是早前您不是还说，是，是要以妾位聘嫣儿过门的？这如今怎么又成了侍妾了呀......”

她心里不安，沈元菁本就仗着把自己当成了军府中名正言顺的主子而时不时的打压吕嫣儿，这若是过了门，那还了得？更何况这侍妾与良妾未免差的太多了些.....

良妾便是正儿八经聘过去的，除了比妻室低了一头，倒还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海是百年后家谱上的沈氏二字，至于这侍妾？不过是旧朝的通房丫头衍下来的罢了，无需入奴籍的侍妾。

“聘？”

沈清染只作吃惊状，面不改色的为国公夫人递话：“姨母，元菁妹妹是要行三媒六聘礼过门的良妾，这才为聘，该是良妾以上的位分，只是嫣儿妹妹是做了元菁妹妹的陪嫁，位分自然不能高过元菁妹妹的。”

“沈小姐还真是个明白人。”

国公夫人笑笑，沈清染将这些琐事替她说明白了，倒是省了她不少事，她如今还真是有些喜欢这个拎得清大小事的沈清染了，只可惜是与人结了亲，国公夫人在心里惋惜了三两句，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不错，国公府好歹是颇有名望的世家，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等子枉顾纲伦的事来，这若是让陪嫁的比小姐位分还高，岂不是要让旁人看了国公府的笑话？自然——也要看看将军府的笑话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吕嫣儿满怀恨意的两眼几乎快要喷出火来，国公夫人所言分明是只将沈元菁当作了小姐，把她当做了陪嫁丫鬟。

“吕梅，这事答应与不答应，你自己做决断罢。”

沈渊只让吕梅自己做决议，吕梅看看盛气凌人的国公夫人，又侧过身看看一个劲儿摇头的吕嫣儿，心中的五味瓶是打了又翻，又砸了醋瓶子。

“自然，虽然吕小姐是姓了吕，可我也是一直按将军府的小姐瞧着吕小姐的，绝无怠慢了的意思，只是这规矩始终是规矩，我也没那个本事去违背不是？所以这事还是梅夫人您自做决议。”

吕嫣儿此时才懂沈清染打的是什么心思，不由得在心里唾了一声沈清染惺惺作态装了一副纯真模样，竟是这副腌臜心肠。

“可是清染觉得夫人日后不会怠慢了两位妹妹，如今也不过是暂时的，早前既不是没有抬良妾为正妻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侍妾被提携的先例。”

沈清染三言两语就对上了国公夫人的心意，便也附和道：“我可是打心眼里的疼两位小姐呢，方贤如今尚未娶妻，这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

“娘。”

吕嫣儿求助一般的看向吕梅，酸涩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心性，吕梅能不知晓？便只是轻柔的拍了拍吕嫣儿的手背，示意人宽心。

“嫁自然是要嫁的。”

吕梅谄媚一笑，刚刚听闻国公夫人要纳沈元菁为妾，她还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如今知晓吕嫣儿若是嫁过去只怕还不如沈元菁，吕梅才感到酸涩与难办了起来。

“只是不知这位分还能不能商议？二小姐高低是将军府的千金，这妾位确实是寒酸了些，嫣儿倒是无碍的......”

她哪儿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要为了沈元菁说话。便是这会儿，吕梅也不敢相信。

“梅夫人，我也不过遵循前朝留下来的规矩，你既然接受不了，那也是没办法不是？依我说，你我也不必各自强人所难了。这国公府高低是不缺一个侍妾的，您又何必委屈了令千金。”

说罢，国公夫人便要起身，与沈将军道：“沈将军，我这便先回府了，届时我再送来八字，你我将亲事定下。”

国公夫人实在是将吕梅的心思看的太透彻，自然不能再退让，故而只作了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

秦方贤亦是起身要与国公夫人离去，这才是吕嫣儿最觉奇怪的一处，秦方贤竟一句话都不说，只由着国公夫人这般贬低她？分明上次来向沈清染提亲之时，秦方贤都不是这般冷清的态度.....

吕嫣儿倒也是狠了心，侍妾又算得了什么？此时再不应下，只怕以后都没有嫁入国公府的机会了，凭秦方贤对她的情谊，她总不至于去做一辈子的侍妾。

“我嫁！”

沈清染只吃惊了一瞬吕嫣儿还真是舍得对自己下些狠手，便是做侍妾也要嫁给秦方言，看来是她低估了两人的“郎情妾意”吧。

只是她又怎会让吕嫣儿如此顺风顺水的走下去？沈清染笑笑，到底只是刚刚开始，她又不在意赏给吕嫣儿的一两颗甜枣。

待是国公府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将军府，吕梅与吕嫣儿母女两个才各揣心事的出了正厅。沈清染便是默不作声地端着一盏茶候到了喧嚣散尽，茶凉。

“父亲若是没什么事，清染便先回房休息了。”

沈渊点点头，沈清染话中的腔调实在是太过疲倦，乃至让沈渊有些心生惭愧，可是他这些年亏欠沈清染的太多？还是他只考虑过给予沈清染富足的生活，却从未顾虑过沈清染心中真正所想？

否则沈清染又怎会再一瞬间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清染，你先等等再回吧，为父有些话想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