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说，“楚曼如那个人，本来就无所顾忌无法无天的性情，我在这边，也不怎么管得住她，你倒好，反倒纵着她闹事。”

何止是纵着，根本就是跟着楚曼如一起胡闹。楚云请虽然由着楚曼如出入军营，始终摆出一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面孔。但具体事情是怎么回事，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匈奴族也确实可恶，越境劫掠，都是针对百姓。神出鬼没。劫掠之后便迅速撤离。楚家军出阵对峙，对方倒晓得拿出盟约来，装一装无辜，就想把事情蒙混过去。

蛮族骑兵的手脚都干净，抓不到什么把柄。碍着匈奴族大可汗如今依然是今天子舅父的缘故，能不能容，都得摆出三分容忍的姿态。

雪鸮前阵子就因为这件事，略带讽刺的说过云清几句，说他如今上了年岁了，做事越来越老成持重，这么看来，岁数还算是年轻，论起城府，怕不是和刀龙府那位亲王比起来都不遑多让了？

云清懒得理她。

在他看来，雪鸮这个人和楚云昭没什么区别。就只是会打仗而已。用兵神，从哪儿突进，从哪儿撤退心里倒是一清二楚。

这次跑到焉支山那边去踏营，是枫十三出的主意。那人也不知道是雪鸮从哪儿带过来的。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不顺眼，一副痞子相。面孔里那种放浪不羁气质，不知道是从哪里带过来的，总之一眼望过去，就让人觉得，这人怕不是干过盗匪吧？楚家军向来军纪严整，都是自幼从军的人，面孔上自有肃然之色。楚云请长这么大，但凡见过长这模样的，都是敌人，自己人里没有长得这么……也不能算是丑吧，就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不大顺眼。

或许真的是盗匪吧。但这个人的身份，并不仅仅是和雪鸮有关，长公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还给了他一个参将的头衔，让他跟着雪鸮一起来了北境。是雪鸮那边带过来的人的话，楚云请还可以考虑一下或许用不着搭理。但既然是长公子给的军衔，不仅得收着，还不能轻易降职或者让人滚蛋。

大家长毕竟是大家长，家族内的事务，他说了是能算的。云清如今统率北境，地位和昔年的楚云昭差不多，只是少了个公爵的封号罢了。即便如此，长公子的话有一句是一句，他必须得听。

总之据云兮所知，就是那个一看来路就不怎么正的枫十三出了主意，说是既然匈奴人不讲道理，不按正规战的套路出牌，那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往脸上打回去就是了。对方既然能越境杀戮不露行迹，我们凭什么不能那么干？

就算被找上门来，不承认就行了，下手干净利落一些。又不会被抓住什么把柄。

果然是盗匪出的主意。楚云请一点都不赞同。职业军队越境杀戮，未免太不高贵。武家不干这样的事情。当初在军帐里议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的驳了回去。当然不可能让楚家军去干这种事。因为他这样明说了的缘故，就算是楚曼如，也调动不出来人手。

却是没有想到，楚曼如竟然真就这么干了，他不同意归不同意，楚曼如能想得到去跟杨家借兵，也是让他颇为意外。居然还借到了，这就更让他吃了一惊。

可见是小看这个侄女了，楚家和刀龙府有旧怨，尤其是云清，心里隔阂很深，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想到刀龙府那位亲王，除了反感，也没别的心情。楚家年轻子弟受到这样的影响，与刀龙府上都不会有什么来往。就算同样驻守北境防线，平日里军务上有来往的时候，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

从前也知道，楚曼如和杨傅交情不错。这种交情，也得看怎么理解。杨傅那个人性情算是比较随和的，跟谁看着都交情不错。云清向来不以为意。但这交情到了能借御龙天府府兵的程度，就真不算浅了。

并不是声称的十几个人，实质上是八十个人。御龙天府府兵养的不错，八十个人的精锐不少了，凑合凑合，可以算是一支先锋部队。楚曼如领军，雪鸮居然也兴致勃勃的跟去殿后，至于枫十三，竟然也甘愿殿后扫尾。不过实话实说，那个人虽然看上去一无是处，但手底下做事，倒也还算是干净利落。听说战场最终是他清理的。果然是一点儿证据都没有留下。

冲着这份缜密心思，倒是值得长公子亲自推荐了。

楚云请虽然之前不赞同那样的做法，但人家没跟他打招呼，也没从他手上调动人手，先干脆利落的把事情办了。让对家找上门来算账，他除了按着枫十三之前提出的想法，直接装不承认，也没有别的应对措施。

倒觉得像是被他们几个人合起来摆了一道似的。心里始终是有些不爽。

雪鸮坐在他对面，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壶酒。又问他，“你是怎样想的呢？守在这里这么久了，这么多年，无功无过，难道你不急么？”

按说楚云请少年名将，应该是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才对。当初他也是楚云昭亲自带出来的，楚云昭做主帅的时候，楚云请带的是侧翼，上阵冲杀，也是不惜死命的人，毕竟追随的主帅是女将，七尺男儿，总不至于比女性还拿不出手。

谁料到如今轮到他自己做主帅，北境待了这么多年了，竟然变得这样疏懒。平时在军帐里，也总是随意的斜躺在铺了虎皮的宽椅上。这椅子还是为云兮准备的，当年云兮在北境巡防的时候受了重伤，即便如此，依然不得已要在前线指挥，因此就让随从用这张椅子抬着他来去，当初的境况，是确实不乐观，整个人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楚云请年纪轻轻，身上一点毛病也没有，一天到晚就这么躺着。

北境来往的将领都已经看习惯了，也懒得说他。倒是雪鸮刚过来，看见他这模样，就是横看不顺眼，竖看也不能顺眼。

恨不能用马鞭给他直接抽起来。

因此又问他，“你又打算怎样呢？守边境守了这么多年，一点进展都没有。楚家的武将，坐在你这个位置的，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碌碌无为。”

楚云请说，“我在乎那么多做什么？我不过是个武将。天子手上的兵器罢了，天子让我打哪儿我就打哪儿，他没说要打谁，我除了躺着，还能做什么？”

雪鸮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说话。

天启传来的消息，杨曦病了，而且病的日子还挺久。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过阵子大概是要去看一眼的吧。但楚云请眼下这个态度，将他放在北境，就无论如何也很难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