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晌午。
秦五丫正吃着午食,便瞧见崔婆子行色匆匆的往自己走来。秦五丫忙起身招呼,刚想再拿副碗筷来招待崔婆子却被崔婆子拦了下来。
“莫要麻烦,嬷嬷来时便吃过午食的。”
崔婆子的神色显得有些憔悴,见五丫好端端的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道:
“出来时也未和大小姐打招呼,等下还得赶着回去做事。丫头,嬷嬷心里有些话现下便只能与你长话短说。”
“嬷嬷您说。”
知道崔婆子这般着急赶过来定不是小事,秦五丫不敢再大意小心的扶着崔婆子坐下。
“昨日章管事可是派人过来取了果子酱?”崔婆子问。
“正是。” 秦五丫点头。
“你讨要了多少银钱?”
“十两银子一坛,总共三十两。”
秦五丫知道这事瞒不过,她也从来未想过要瞒着崔婆子便如实相告。
“唉。”
崔婆子闻言叹了口气道:
“你那日与我说这话时,我便知道你这丫头面上看着老实,心下一定是记恨上了章管事早前的行事。
如今你问他讨要十两银子一坛的价钱只怕是因着他那日在大小姐面前诬赖与你的缘由吧。”
“嗯。”
秦五丫并不觉得自己这般做有什么错的,可瞧着崔婆子的神色有不能将心中的话直说了,便只是点头应是。
见秦五丫点头,崔婆子脸上的憔悴之色更浓:
“其实你这般做原也是情有可原,本谁也说不得什么。可章管事那人却是个记性重的,只怕这次的亏他虽是吃下了却也因此把你给记住了。你往后可千万要万事小心才是。”
“嬷嬷说的五丫心里头都明白。”
想着章管事的做派,秦五丫的脸色有些发寒可对着崔婆子的言语依旧柔和:
“只是嬷嬷也应是知晓,这两次的事原不是五丫有意招惹,却是那章管事欺人太甚。”
“这事虽说如此,可你也不必这般逼他。”
崔婆子哪里会不知道章管事的性子,却也有些责怪秦五丫太过鲁莽大胆了些。
知道崔婆子是担心自己,五丫心下虽不赞同却也没生气。“嬷嬷,五丫原也不想这般,只是五丫想问嬷嬷一句。
便是五丫昨日顺着章管事的意思,将果子酱的银钱压低了卖,依着章管事的性子他会念着五丫的好?”
秦五丫这话问的直白却也是直指关键,崔婆子先是一愣随后却是只能无奈着苦笑:
“怕是不会。”
这便是了。
有时候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你愿意退让就可以解决的,既然这般何不多为自己争取些。虽然秦五丫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多激进危险,可若是再让她从头选择一次她也定不会忍气吞声。
知道五丫是个有主见的,崔婆子虽然心里头担心却也不再劝慰只叹了口气将自己今早听到的事儿一一与秦五丫道来。
原来昨日果子酱一进府里,章夫人便匆匆命人将果子酱给贾府送了过去。章大小姐章芸慧本想给自己留一坛子,可章夫人却不答应。
不过是些吃食,章芸慧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只将章管事叫去问话,示意让章管事再来秦五丫这处取一坛子。
然而秦五丫早前就说明了果子酱统共至于三坛子,便是再多半坛子也没有。
章管事心知这件事情不好做当下便以入秋府内采办事多为由将事情推到崔婆子身上。
好在崔婆子也不是吃素的,几日前得了秦五丫的话,知道自己千万不能插手这件事,没的两面不得好,便当着章管事的面以避嫌的名义又将事情推了回去。
早前在章芸慧面前说崔婆子勾搭外人以权谋私的本就是章管事自己,如今崔婆子一句避嫌只将章管事后头的话全都压了回去。
便是章芸慧私下里也隐隐觉得章管事说话不实且行事有些前后不一,
章管事也算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硬将这事接了下来,想来不需要多久便又会早上门来。
崔婆子便是怕章管事在章大小姐面前吃了憋会来秦五丫这处找麻烦这才特意寻了吃食的空闲偷偷溜出来与秦五丫提的醒。
崔婆子将自己的担忧一一与五丫说了,随后又拍着五丫的手道:
“五丫,这些时日你不妨先避避吧。
嬷嬷知道你是个不怕事儿的,可章管事那性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嬷嬷说的是。”
秦五丫想着自己虽说也并不怕他,可没事总被一个人惦记着也不再在,当下便顺着崔婆子的话说:
“前些日子五丫托人在自家村上置办了两亩地,一直没寻着时间去瞧瞧,如今正好回去两日。想来定是碰不上章管事的。”
“如此正好。”
崔婆子闻言心下一松又与秦五丫说了几句闲的便打算回去。
秦五丫知道崔婆子出来不易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寻了个篮子装了十来个山梨子让崔婆子带上。
崔婆子原想推脱,可秦五丫却说若是连些山梨子都不收她便只能拿银钱来分了。崔婆子左右推不过便只能将那些山梨子都收下。
将崔婆子送走后,秦五丫并没有多耽搁,简单的收拾了要换洗的衣裳和随身带的银两,锁了院门去了前院找李氏。
秦五丫也不打算隐瞒什么,只将崔婆子来寻她的事儿与李氏说了一说。
李氏心思细腻,知道其中好赖当即就催秦五丫快些先回村子里去。说若是章管事真的寻来,自有她帮着推脱。
谢过李氏秦五丫又将家中剩余的山梨子都留给了桃花,这才匆匆的出了镇子往李家村赶。
其实便是今日崔婆子没来寻,秦五丫自己也是打算要回一趟李家村的。
一来是去处理早前置办下的两亩肥田的用处,总不能就这般一直荒置着。二来是去瞧瞧西山上还能有多少山梨子,若是产量多便想个办法寻个出路。
“五丫姐来了!”
这日,正低头在院中逗弄土狗的杏花一抬眼就瞧见了往远远赶回来的秦五丫,忙欣喜的跑进了屋子去找自家娘:
“娘,五丫姐回来了,你快些去瞧瞧。”
“真当?”
此时正忙着熬住猪食的里正媳妇张氏闻言也是一喜,放下手头上的活计便与自家女儿一道迎了出去。
“五丫,怎的今日回来了,可是有事要忙?”
将秦五丫迎进了屋子,张氏就打发了杏花去灶头取水给秦五丫喝,自己则拉着秦五丫的手说着体己话:
“上次见你走的匆忙也没寻着机会好好问你。你现在住在镇上比不上攒村里,吃喝用度少不得要多花银钱。
且这些日子你又是置办地产,又是拿十两银子送与老秦家的,如今身上可还有体己的银钱花头?”
“自然是有剩着防身的,婶子莫要担心。”
秦五丫闻言心里感动握着张氏的手也不免紧了几分:
“五丫这两日正和邻家相识的嫂子学针线呢。是帮县里头的铺子制鞋面,制一双便能有三文钱咧,可不缺银钱花销。”
“那感情好。制鞋面也不费什么功夫能有三文钱一双也是顶好的。
昨日我还和你里正伯伯商量着要不要去镇上看看你,想着给你带些吃食和银钱,如今听你说来倒也放心了。”
“正是呢。”
秦五丫苦笑着应声道。其实对一般妇人来说,制鞋面真是极简单的事儿,可对于秦五丫来说却未必有这么好上手。
要不然她也不能练了一日阵法都没能真上手了,不过眼下秦五丫也没办法解释自己手中银钱从哪处来便只能先用制鞋面的事儿搪塞一二。
没一会儿,杏花便笑嘻嘻的端着两个大碗进了屋子里。
将其中一个大碗献宝似的放到了秦五丫面前:
“五丫姐,你快尝尝这个。可香甜咧。”
“这是什么?”
五丫闻言好奇的往碗里瞧去,却见碗中盛着的茶水略显淡黄色,靠近了闻却是有一股香甜之气,却不浓郁。
“这是杏花她舅舅前些日子托人带来的,说是给杏花当零嘴吃。我和你里正伯伯也尝了些却也吃不出这叫什么来,只是香甜的很,就用来冲茶吃。
五丫你可快些尝尝。
你不知晓杏花这丫头这几日可将这罐子东西当宝贝一般护的死死的,谁都不给碰就一直盼着你能来见谁都说是要留给她五丫姐尝尝。”
杏花被她娘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羞红着脸伸手将秦五丫面前的大碗又推了推:
“五丫姐姐你可默要听我娘胡说。
杏花...杏花只是想五丫姐也能尝尝。”
“这是蜂蜜?”
秦五丫浅尝一口惊喜道。
杏花和爹娘只知道这东西吃起来香甜,却并不知晓这叫做什么,没曾想秦五丫竟只是浅浅一尝就叫的出名头。
小杏花闻言不由真大了圆圆的大眼睛诧异道:
“姐姐知道这是什么吃食?”
这一定是蜂蜜没错,不过五丫如今可没弄清楚蜂蜜在这个时代被叫做什么,便只是点头却并不细说。
“原来姐姐早就吃过这好东西......”
见秦五丫点头,杏花没了原先的兴奋劲,有些讪讪的跨着一张小脸。她原以为这样的好东西五丫姐姐定是没吃过的呢。
五丫姐姐往日总给自己带好吃的还给自己买绢花,娘说以后自己有了好东西也要想着五丫姐姐。
亏的她这几日噎着藏着把这罐子东西当作宝贝一样,就是想等着五丫姐姐回来时也能尝尝,像娘说的那样也能把好东西分给姐姐。
可是...可是...原来姐姐早就知道。
小杏花越想越泄气,便是桌上原先准备端给自己喝的那碗蜂蜜水也觉得不似往日那般香甜诱人了。
当然莫说杏花觉得奇怪,便是里正媳妇瞧秦五丫的神色也变了变。
原来这不知名的吃食是里正媳妇娘家弟弟从南边带回来的,说是吃着极好,让杏花来尝尝鲜,当时也没交代是个什么吃食。
里正媳妇虽说没见过这东西,可瞧着滋味便也知道不凡,如今见五丫只是一偿便能叫出名来,难眠诧异。
瞧见杏花和张婶子吃惊的模样,秦五丫心里自然明白这蜂蜜在这个世界只怕是个稀罕物件,寻常人家定是不这般轻易能瞧见的。
想来也是,如今便是最为寻常的蔗糖可都贵的吓人,更何况是这样更难采集提炼的蜂蜜了。
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言,秦五丫便装作陌生的摇头道:
“没有。这等好东西,那是姐姐能吃的起的。只是早前在镇上的酒家帮忙时,听里面的大师傅说起过,有些印象罢了。”
“原来姐姐也没吃过呀!”
听到秦五丫否认,小杏花塔拉着的小脑袋立马抬了起来,闪着晶亮的眼睛道:
“那姐姐可要多尝尝,若是不够,杏花再给姐姐去泡。”
“恩呢。”
秦五丫笑着应声:
“只是这东西精贵,杏花可要节省着吃,姐姐有这碗足够吃了。”
杏花闻言点头,便开心的抱着剩下没有喝完的蜂蜜水缩进了里正媳妇怀里。里正媳妇搂着一脸天真的杏花想起之前五丫确实说过在去了镇上一家酒家做过帮工的事儿。
镇上酒家的大师傅自然是见多识广,能识得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想着里正媳妇便也释然:
“可是你早前说过的那家酒家?”
“正是,叫做来客居。掌柜的和大厨师傅都是极好的人,帮衬了五丫许多呢。”
秦五丫这话说的不假,吴掌柜和厨房的大师傅确实是极好的人,且也算见多识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