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你们老秦家总共不过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可让我李德顺稀罕的?不过是瞧着你们一家子的破事怕往后白白祸害五丫头这才特意来给她做主的。”
说着李德顺还特意补上一句:“十两银钱就在我口袋里,你只要按了手印,这银钱立马上就归你。不过你要是不想按,我也不强求,村子里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倒看看你怎么祸害五丫头!”
秦老汉知道今天的事情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倒不如先按了手印拿了银钱实在,反正这臭丫头只要以后还在李家村,就有的是办法让她的日子不好过。
可笑的到现在秦老汉也根本没有往把秦五丫户籍转给别家的想法。
倒不是他良心发现不舍得卖女儿,而是他潜意识觉得女儿就是个赔钱货,除非娶回去干活生孩子,要不谁会白白花十两银钱要个赔钱货?
“怎么,按不按?”李德顺不耐烦的道。
“按!”
秦老汉一咬牙,伸手接过了里正媳妇递过来的印泥,当着众人的面就对着契书的左下角按了下去。
秦五丫心中一喜,也懒得再装出那副子乖巧胆小的模样,当下便抢过秦老汉按过手印的契书,自个儿寻了印泥,快速的印了下去,就怕夜长梦多。
“臭丫头,抢什么抢,抢去投胎呀。”
秦老汉看到秦五丫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就觉得心里头的火气更盛:“还不快点把十两银钱拿出来。”
可不真是抢去投胎了,只要彻底脱离了老秦家,又和重新投胎有什么区别?秦五丫心中冷笑也不理会秦老汉而是将按了手印的契书交给李德顺。
李德顺和张氏见一切顺顺利利的,里头也高兴,也不打算再和秦老汉纠结。李德顺从口袋里掏出那份秦五丫事先就给他的十两银子道:
“喏,你拿着。以后五丫就和你们老秦家没关系了,她的事情你们别想再插手。”
“什么没关系了,不要以为给了银子就不是我秦大的闺女里。”
秦老汉眼里带笑乐呵呵的接过李德顺递过来的十两银子,可嘴上却还不肯妥协:
“这死丫头的婚事我以后不管了,不过她往后要是赚了银子也得拿出来,要是敢私藏,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说着秦老汉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拿眼狠狠的扫向秦五丫:“说,你这十两银钱怎么来的,不会丢了我老秦家的脸面吧。”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打断谁的腿。”李德顺冷哼道:
“五丫从现在开始就已经不是你秦大的闺女里。你手里的这十两银子,不是五丫赚来的,而是我和她婶子出的,这是她的过籍银子。”
李德顺的话音刚落,张氏也毫不客气的跟着道:
“别人家闺女的事情,也由得你们老秦家插手?未免也管的太宽了些。”
“你说什么,什么别人家的闺女?”秦老汉这下傻眼了,怎么好好的秦五丫就成了别人家的闺女?
“怎么刚刚才拿了银子签了契书,转眼就想耍赖了?”里正媳妇冷哼一声道:
“可惜你就是想耍赖也没有用,上头白字黑字已经写的明明白白:你秦大,以十两银钱将自己的五女秦五丫过籍给我家了,现在五丫头是我李家的闺女了,和你们老秦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你现在还想打断我闺女的腿?”
什么!那是过籍的契书!不是说是不管那死丫头婚事的契书吗?
秦老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猛,半晌才清醒过来,猛的凸圆的一双眼珠子,咬牙启齿的瞪着里正和里正媳妇道:
“你们合伙骗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那个死丫头过籍给你们了?你们欺负我秦大不识字,居然变着法的蒙我,我要去镇上衙门告你!”
“告我们什么?”
里正媳妇抬眼冷冷一笑,她早就提防到了秦老汉会唱这么一出,如今更是准备好了说辞:
“你要告我们什么?告我们偷还是告我们抢?
契书上白字黑字写的好好的,也是你秦大亲自按的手印。说好听的是你养不起女儿,过给我们来养,说难听的不过是你秦大贪那十两银子,上赶着卖女儿。”
见秦老汉气的一张脸几乎都要扭曲了,里正媳妇心里一阵痛快,嘴上也不忘嘲弄一声:
“如果你想去镇上告我们拐卖你女儿那就更好了,先想想是谁收了我的十两银钱的?可是你秦大亲手收的?“
冷眼瞧着秦老汉握着手里头的银子浑身一颤,里正媳妇沉了沉声补充道:“你也别想着能赖掉,整个李家村的人可都瞧的清清楚楚的。
大伙说,是不是瞧见秦大拿了我家男人的银子,是不是十两银钱清清楚楚的?”
“可不是嘛!我们都瞧见了,拿了银子还想反悔,你姓秦的要不要脸面呀!”
其实大伙儿和秦老汉一样根本没弄明白怎么好好的一个月前的契书突然给撕了,新的契书又莫名其妙的成了秦老汉将小闺女过籍的凭证。
不过好在方寡妇率先清醒了过来当下就应声回了里正媳妇的话。
人就是这样,喜欢以讹传讹,再加上秦老汉的做派本就是不得人心当下就有几个心疼五丫的媳妇子道:
“见过混的,可也没见过像这姓秦的一家这么混的,前头为了银子逼死自己的两个大闺女不说,后头又要将小闺女往火坑里推。
亏的里正家的是个有善心的,将自家的银钱拿出来替五丫头过了籍,为的也不过是救这丫头一命吧了。”
“就是说,里正家,有儿有女的,将来又不缺子孙抱棺。谁没事愿意拿出十两银钱来换一个别人家的女儿。养不熟不说,平日里给穿的给吃的,将来还要给丫头备下嫁妆,天下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人家?”
“你秦大白拿了人家十两银子,又把赔钱的包袱甩给了别家,如今倒好还想反悔不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觉得气愤,其中一个有些年岁的婆子扯着尖利的嗓门嘲笑道:“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情,要不然你把那十两银子换回去?我瞧你也舍不得,可不更挖肉似的。”
这婆子说话实在难听,不止是秦老汉,便是秦五丫和里正媳妇听着都频频蹙眉,什么叫做赔钱的包袱?
不过秦五丫和里正媳妇抬眼相视一对,却都没有说什么,话是难听了点,可也对自己有利,反正自己又不少一块肉,随便她讲好了。
秦老汉被众人讲的连一阵白一阵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白字黑字写的明明白白的即便知道是被骗了,可说出去谁会信呢?
谁家会白白花十两银子过籍一个已经成年的姑娘,又不能做童养媳也不能当儿子来养老。
和秦老汉的懊恼不一样的是,王大花对这件事却显得很乐意。
其实王大花原本瞧着秦五丫能一个月内弄来十两银子,以为她有赚钱的法子,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摇钱树,自然不肯轻易把秦五丫打发出去。
可到如今才明白秦五丫依旧是那个什么都不是的秦五丫,别说赚钱的路子了,就是这十两银子还是靠里正家拿出来的。
这样的废物,留在家里还要浪费家里的口粮。
打发出去最多也就换个几两的聘钱,虽说有她娘家嫂子的侄子原因花十两银子要了这丫头,可这件事如今已经闹的全村人尽皆知了,真要把秦五丫嫁过去,只怕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还不如像现在一样既拿了十两银子又把秦五丫过继给了里正家,白白给自己省了一张抢食的嘴。
想着王大花不由拉了拉自己男人的衣服怂恿者自己的男人去劝劝秦老汉。秦大壮自然也明白自己婆娘的意思,家里头如今日子不好过能白得十两银钱又能少一张嘴吃饭何乐而不为当下就道:
“爹,既然里正家能看上五丫做闺女,是五丫的福气。我们何苦拦着人家去奔个好前程,你若现在强留着也不怕五丫往后记恨咱们。”
秦大壮看真是个粗狂没头脑的,可大概是被王大花给培养了太久了,现在倒是学会了拐弯抹角的说酸话。
这典型是话里话外的说秦五丫攀上高枝干不起他们秦家破落,原本是老秦家做人不地道,如今反倒成了秦五丫势力了。
如今过籍的契书就在里正家手里,秦五丫也不怕得罪老秦家,佯装难过无奈的道:
“爹爹和嫂嫂原想把五丫嫁给柳家屯的刘青山换得十两银钱,五丫也知道家里头难为,知道哥哥嫂嫂看五丫平白的张嘴吃饭不乐意。
可那刘青山是个傻的,连自家妹妹的耳朵都咬掉了,五丫去了哪里还有活路?,各位婶婶伯伯,你们便当是五丫不孝罢了,五丫实在是不愿意呀,这才想着去外头能挣些银钱回来好给自己换个好婚事。
五丫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便是能吃苦些一个月又能换多少银钱回来?也是里正伯伯和张婶子看五丫可怜这才拿了他们存了少些年的十两银子来。
五丫原是不答应的,哪有非亲非故的平白的让里正伯伯张婶子替自己出了这么多银子,那可是整整十两银子呀。
可五丫瞧着家里头实在难为,我大嫂如今肚子里怀着一个,我二嫂月前也得知有了身孕。没这十两银子,往后家里的日子可怎么过?
原谅五丫心里头自私,又不想白白谈了里正伯伯的十两银子,这才说了过籍的事情,想着往后一辈子做牛做马在伯伯和婶子身边尽孝尽心,替咱家把这十两银子的恩情给还了。”
秦五丫说着口中哽咽,眼神真切,眼角更是泛出了盈盈的泪光,惹得周遭几个心软的婆子一阵鼻酸,纷纷感慨五丫是个至情至孝的,又冷言冷语的指着秦老汉和王大花的鼻子打骂这两个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