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虽然精贵，可熬制却相对容易很多，只需自个儿去买了猪板油拿回家切成块炒热，炼出膏来再将那膏状凝而为油脂状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寻常人家都会做。

且猪板油熬制基本不会浪费，一般情况下买了多少猪板油就能熬出差不多的油脂来，若换算成银钱大概也就五六文一两的价钱。

而素油却不一样，要一定程序的炼制工艺，十分繁复。当然不但是提炼麻烦，且那最初的陈本也十分高。

若换算下来差不多寻常的菜油提炼比例在四比一左右，大概就是一石的原料也就能提炼出三十斤的菜油来。（ps: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

虽然菜价低贱可也抗不住这般消耗，在加上提炼手艺的麻烦这价钱自然也就上去了。

其实一样东西一旦量产了价钱也会再低上一低。可惜的是素油受众少，加上制作麻烦手艺要求也高，制作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多。这也是没办法的，这个时候的人均是善腥，喜食肉，莫说普通农户即便是寻常有钱人家也多用猪板油，甚少用素油做吃食。

一般来说素油多是用来做糕点或是寺庙里做素斋用，当然每逢十斋日，一些将就的人家也是会用素油做吃食，以示对佛祖的尊重。

秦五丫如今还对老秦家那破罐子里的猪油记忆犹新，想起那难闻的腥味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不容易如今换做她自个儿当家作主，便是再贵些她也买素油来食，若是没钱也就这才干脆不食算了免得糟心。

其实秦五丫不知道的是，刚熬制出来的猪板油是十分香浓的，腥味也不重，有些人还喜欢直接拿这猪油拌饭吃，味道也是一绝。

至于老秦家的那些纯粹是因为挑选的板油质量太差，且熬制后放置的时间又太久，换句话说就是劣质的过期产品，这味道能好就见鬼了。

买了米粮买了素油便也少不得在去王二赖子要些猪肉和猪大骨回来，自己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明明年岁已经不小了，可这身板这个头完全是一副没发育的小孩模样再不好好给自己补补可不得长成哈比人了。

如今手头上有了银钱，五丫想着往后自己住在镇子上，时不时的来要买些猪肉也方便。就于王二赖子定了个时间，说自己每个三日便来他这处要两根猪大骨。

只是有一个要求，就是让他莫要将这大骨刮的这般干净。要那种骨头上包着瘦肉的，也不需太多留着一些就是。

王二赖子有些闹不明白眼前这个半大的丫头明明手里头是个有银钱的怎么也不买肥肉尝尝鲜反倒总买些没有嚼头的瘦肉和骨头。

别人或许会觉得秦五丫是手里头没钱贪图个便宜，可他看的出秦五丫这般买卖定不是为了省钱。

莫要看这丫头穿的破烂，手上头上也没件姑娘家常见的花样收拾，可看她行事的气度和自个儿商定价钱的说话的口气便瞧的出定是个见过市面的，想来还不如那些个家里头揭不开锅的。

其实这还真是王二赖子看错了，秦五丫这种行径完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模式。只瞧着现在手头上有钱了也不想太对不起自己这才咬了咬牙大大腐败了一把。

若真说起来秦五丫手头的银钱盖不起像样的房子不说，就是连几亩薄田都买不起，可比那揭不开锅的人家还可怜些。

不过王二赖子凭着在这处做生意这么多年的生意却另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他心里头想着是：若真是那种手头上银钱少的，哪能有这口气于自己定下个三日便来拿一次的约定。

莫要看他这处整日里生意都是极好的样子，可那是因着清水镇地界儿大，人口有多，且整个镇里也就他一家做这行当的缘由，若真说起来，镇上可没有多少人家能出手阔绰的两三日就过来买一次肉的。

这般一想王二赖子便将把秦五丫归入大那种原先有些家底可后头落魄了的大户人家的姑娘，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想来眼前这个半大姑娘便是这般。

王二赖子越是这般认定反倒也越闹不明白这丫头怎么瞧都不瞧一眼自己摊上好上的油肥肉，莫不是觉得自家这肥肉不新鲜？

可没道理呀，自己摊子生意好。这猪肉都是前一日晚上杀好第二日就运过来卖的，最是新鲜不过。

秦五丫站在摊位前见王二赖子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要求骨头上加肉的要求太过分。怕他觉得这门生意不核算不答应，便又解释道：

“只管添些瘦肉上去，这价钱上也不会亏了你的。”

“姑娘说的哪里话，你便放心就是。往后每隔三日我就于姑娘留两根猪大骨，定是于姑娘要求的那般带上肉的。至于这价钱，我也于姑娘说个实诚的。咱不做那称斤道两的虚事儿便定在十二文，不论大小两根一共十二文可行？”

王二赖子是个会做生意，虽闹不明白归闹不明白却也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价钱也甚为合理。两根猪大骨带着瘦肉的只要了十二个大钱。

猪大骨看着不小便是只薄薄带了些肉一根下来也少不得哪里去，算下来竟还比买一斤瘦肉来的核算许多。

“行，就两根十二文。我可要先留些定钱？”知道王二赖子给自己的价钱是优惠了的，秦五丫也不能做的太不地道了。

这杀猪卖肉的生意可最怕的就是客人定了到后头又不要了。这年头也没有冰箱可以存放，自己订货也不能让人凭白担风险不是。

“不用不用。”王二赖子笑着挥手阻止道：“不用定钱，一看就知道姑娘是个讲诚心的。再说不过是两根猪大骨，便是送了姑娘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我这还指着和姑娘做个长久生意呢，做甚要这点定钱。”

五丫前世虽然一个人生活，不过会做的菜却也不多。好在味道尚可卖相也还行，拿出去招待客人一两次倒也不算太丢人，多了便也露出了马脚。

早上耽搁了些时辰，不过才过巳时，也不算太晚，秦五丫寻思着便拿了猪大骨和松菜山药果子一锅炖了。手法一般，可好在分量足够，炖的时辰够久，闻起来十分入味香浓，想来再熬些辰便也能入盘了。

焖上锅盖，秦五丫又切了肉丝撒了素油炒了一盘肉丝山耳，她原是想做份糕点送去的，可做糕点所要费的材料和要用上的工具她如今还舍不得银钱买便也只得先放上一放。

“张家嫂子，可是在家？”提着装着两样吃食的篮子秦五丫站在张全家小院外轻轻扣了扣紧闭的院门不敢贸然进去。

“谁呀？”院门未开，远远的秦五丫听到里头传来一声询问。

开口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五丫一愣虽然反映过来这人应该是李氏的丈夫，这屋的家主张全，便道：“可是张家大哥？我是这院子里新搬进来的住户，昨儿个在院子里和张嫂子打过招呼，今日特意过来认认门。”

吱呀 有些老旧的内院小门被打开，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灰黄粗布衣裳的壮实男人，那男人不认得秦五丫诧一瞧有些愣神很快便热络的招呼道：“可是秦家妹子？你且等等，我去将你嫂子叫出来，她在里头做午食呢......”

那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急着赶出来的李氏打断道：“可是秦家妹子，快些进来坐坐。”

说罢李氏一热络的手上去拉住秦五丫一手则推了一把自家男人怒嗔道：“你个木头，瞎说什么呢！有你这么招呼客人的，怎能让秦家妹子大日头的站在外头？”

“这...这...”张全被自己媳妇一说也觉得自己不地道，便红着脸对秦五丫说道：

“秦家妹子莫要气恼，你嫂子说的是，我就是个木头竟做些不靠谱的事儿。媳妇儿你带些带秦家妹子到里屋去坐坐，我给你们烧茶吃去。”

“张大哥莫要忙了，我是于你们带些吃食来的，放下便走。”五丫见张全要进去忙活便阻拦道。

“说什么呢，哪有才来就走的道理？可是嫌弃我家门庭破落。”李氏的性子泼辣实在可心却是热络的，还未等秦五丫再说什么就将五丫拉了进去，又拿眼横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张全道：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烧水。”

“我这就去，这就去。”张全一听自己媳妇这般‘训斥’也不生气反倒乐呵呵的跑了进去，反倒把秦五丫看的一愣一愣的。

秦五丫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夫妻相处模式，相反的可以说在秦五丫的前世大部分的南方家庭都是这样相处的。

往往已经结婚的男人都脾气温和些，女人的脾气则相对暴躁些，经常可以在老旧的弄堂里看到女人插着腰大骂自己的男人，而男人却也都不生气反倒乐呵呵的陪着不是。

当然周遭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有任何问题，可是这样的模式放到这样将女人完全禁锢没有半分地位的古代来说却是十分诡异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