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啐了一口,气道:“方达那小子,看着是个好的,若真是有心想讨了福喜做媳妇,我便也不拦着了。只那王婆子是个贼腌心思,她寻思着想在镇上找一富户人家的小姐做儿媳妇,哪里看的上福喜一个卖了身的丫头。”
秦五丫不解:“既然看不上福喜现在又何苦拉人?”
“也不知道这贼婆子哪里学来的下作心思,媳妇没抬进门就想着给他儿子寻两个妾侍通房,这不就打了福喜那丫头的主意了。”魏氏道。
“什么?做妾!”
秦五丫一愣,真没想到王婆子竟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她是哪里来的这么大脸面,竟想着让自己屋里的大丫头给她儿子做妾!
“可不是,这贼婆子前几次来时我就瞧着觉得不对劲,便拿了话试她,这才知道她早就托了人牙子到乡下买人,且还还一口气卖人了两人,当家的给了她一座庄子她还当真是把自己当作老夫人看待了。”魏氏是个实在人,对王婆子这样的做派难免看不惯。
而秦五丫听着却是狐疑:“那她既然已经买了两个丫头,怎么还打福喜的注意,莫不是方达这小子两个不够还想三妻四妾不成?”
“听说是方达根本看不上王婆子买的那两个乡下丫头,只打发这两个丫头在庄子里做粗活,根本不近身。王婆子这才着急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觉得她儿子看不上那两个乡下丫头是嫌弃人家样貌不够白嫩,身份不够体面。”
“然后王婆子就把心思落在福喜丫头身上了?”秦五丫冷笑,转而打量了一眼窗外,见院子两人还在拉扯不免蹙眉问:“那福喜自己是什么心思。”
福喜年纪也不小了,秦五丫之前也打算过只留福喜两年便给她挑个好人家嫁了。福喜这丫头是个好性子,秦五丫也不想她往后日子难过,为此便也寻思过要亲自给她好好挑挑,想着对方即便不能是大富大贵的也至少要人品端正踏实肯干的人,且要做自然是做正妻。好好的姑娘家哪里能说给人做妾就做妾的,岂不平白糟蹋了。
不过这也都是秦五丫自己的心思,人各有志,万一福喜所想的和她想的不同,那她再勉强也不过白费了心思,说不准还要结怨,故此秦五丫这才想问问福喜自己的意思。
“那丫头就是个脸皮子薄的,见谁说话都不敢大声,碰上王贼婆子这样的哪里还说的清楚。”
魏氏叹了口气,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只末了又补了一句:“若她能学来福至丫头一般的性子,至不能现在院子就都能掐上。”
想到福至愈来愈风风火火的脾气秦五丫忍不住点了点头,虽然福至这样看着像是会闯祸的,可比起福喜的绵软性子来还是好多了,至少不会吃亏。
眼瞧着王婆子就要将人拉出院子了,秦五丫的脸色有些难看,对魏氏道:
“看来王嬷嬷这是要走了,既然如此劳烦嫂子帮着送一趟,另外便说我有话要问福喜,让那丫头来我屋里走一趟。”
魏氏退下,秦五丫理了理手里的地契,见其中两处地的位置竟然是在李家村,且最有意思的是有一处离自己之前托里正夫妇买在西山脚下的几亩地十分相近,几乎可以连在一处了。
秦五丫之前买地的时候手头紧,为此统共只花了十三两银子买了两亩地。
其实秦五丫当时买这地只是为了进西山方便,至于那两亩地里都种了些什么秦五丫也不太在意,只由着里正夫妇帮忙打理着,倒是里正夫妇每隔几个月就要上镇上来一趟给秦五丫送来不少新出的时令蔬菜。
清水镇虽说不小,不过镇上寻常的住户大多保留着和周边农户差不多的习性,但凡自家院子里有些空地的少不得要种上几把好打理的绿菜。平日里一觉老小的口食也多是从自家院子里现拔现吃,很少会有谁去集市上多花银钱上。
这不,清水镇每日清早虽都有集市,且不但寻常的肉摊子能见着三五家,就是连山鸡野兔之类的野味也能时不时都能瞧见一两回,却唯独那些常见的时令蔬菜反而是最不好买卖的。
因为谁家都有,也不值几个银钱,大多没人愿意每日平白多耽误功夫赶大清早就为了赚这几个三瓜两枣的钱。
从前后院的吃食,都是蔡婆子去问前院的采办拿的,后来因着里正夫妇常来常往的缘故,倒也省了这趟麻烦。
虽说张山是朝青堂的当家人,前院的采办多半是不敢怠慢秦五丫这个当家夫人的。不过因着前院是吃大锅饭的性质,这每日采办进来的肉菜数量是足够,可花色却少的可怜。
秦五丫是个重口食之欲的,之前没的选只能就勉强算了,能挑好的用时,自然也就看不上前院那点可怜的菜色了。
“夫人。”秦五丫刚将手里的账册和地契收起来就见福喜红着脸走了进来。
见她这幅既羞且怒的模样,秦五丫一时间反倒更弄不清楚这小妮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福喜见秦五丫只大量着自己,又不开口说话,脸便愈发的红了,一双手更是不停的揉搓着拽在手心里的衣角,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夫...夫人叫我有事?”
秦五丫也没有真要为难她的意思,便只放柔的声量问:“刚才王嬷嬷可是与你说了些什么?”
“我...王嬷嬷要我 ...我...夫人....”
秦五丫这话问的直白,福喜闻言瞬间脸涨的都快要滴出血来,嘴里更是呢喃不清,半天都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福喜这个样子,秦五丫有些头疼。不过事情都这样了无论是什么结果总还是要问清楚吧。
沉吟了片刻,秦五丫干脆更直白的问:“王嬷嬷是想寻你给他儿子方达做妾侍的,你虽是我的人,可我也要尊重你的意思,故此今日才来问问,这件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奴婢想留着夫人身边伺候夫人。”福喜的脑袋几乎快埋好了胸口,不过好歹还是逼出了一句话来。
秦五丫闻言轻笑:“便你现在想嫁,我也不舍得放人,多少还得留上一年才好。只借着今日的事先问问你的意思。你若对加给方达做妾有意,我便不拦着你与王婆子来往。可你若对此无意,往后便避着她一些,可知晓?”
“奴婢明白了。”福喜任就红着脸,不过这次倒是很痛快的点了头。
秦五丫奇怪,不由问:“这么说你当真与方达无意?”
福喜的脸色露出一抹不自然的难过,小声道:“奴婢配不上方大哥。”
见福喜的神色,秦五丫暗自挑了挑眉。
朝青堂与青帮彻底闹掰后,方达便从旧堂回来了,之后也来过后院几次,为此福喜是见过的方达,至于两个人私下里有没有接触说过什么话秦五丫却是不知。
不过找现在福喜的面色来看,两人之间怕也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在的,至少福喜对方达似乎并不是没有意思。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王婆子这几日连着抛出了橄榄枝,福喜却反对不愿意呢?
莫不是因着福喜这丫头虽老实了些却也知道做妾不容易,故此不愿意,还是因为从前没少被王婆子责骂,心里怕了这个未来婆婆王婆子才不敢进门?
不过不管如何,见福喜有意避开王婆子不愿意给方达做妾,秦五丫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到底是现在女性的心思作怪,在秦五丫潜意识里始终是不乐意看到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自甘卑贱跑去给男人做妾的。
虽然在这个三妻四妾男人是天的年代十分常见,可有的选择何必非要将自己摆在任然践踏的卑微位置上,难不成真的为了所谓的爱情?
天下男人何其多,一个只将你当妾看的男人,有什么之值得留恋的。
即便退一万步说你就死心眼偏偏只看上这么一个男人,其他的男人在你眼里都是过眼云烟,也大可选择不要男人一个人洒脱自在的活。或许在生活上难免会有艰辛难熬的日子,可好歹所有的一切都是把握在你自己手里的,过好过坏也都由自己说了算,而不是无端端的将自己一辈子都交付给一个你根本不熟悉,或者即便熟悉了也未必能看的透彻的男人身上。期盼他一生爱你如初,对你如珠如宝,不离不弃。
一个能在娶了正室后还另外对妾室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的男人所说的誓言,本身就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在这个对女人权益保障企及微弱甚至没有的年代,为人正室的且还要居安思危多留心眼方才能活的太平自在,更何况做了小三、小四、小五,身份比卖身贱籍的奴婢也好不了多少的姨娘。
不说旁的,秋蓉的经历就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反面教材。
秦五丫知道自己的这个思想是与身处的社会有些格格不入的,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仅凭自己一己之力就去改变这个传承了千百年的封建社会。
只是若是可以,秦五丫还是希望自己身边的女子能过的好一些,即便不是大富大贵,也至少平安如意少受波折。
虽然福喜跟着自己身边不过一年,可秦五丫道这这丫头都是老实本份的人,哪怕性子过于绵软了些,可这种绵软却与后世那些故作较弱只是为了能获得旁人关注保护是完全两种情况。
恰恰相反的是福喜虽然身形瘦弱说话也腼腆没有主见,可在干活上面却一点都不含糊。院子里的这些活计不论是秦五丫交代下去的,还是魏氏蔡婆子临时托付的,福喜都会老老实实的干完,从来不会多问更不会抱怨,甚至有时候还会自己抢着做活,让院子里的一众人都对她十分心疼。
“你先下去吧,往后王嬷嬷要是再来院子里,你便躲着点。若是她纠缠你,你就去找魏嫂子帮你打发,实在不行就跑我屋子里来也成。”秦五丫拍了拍福喜的手道:“别多想,你是我的人,将来的婚事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奴婢谢夫人。”福喜心下感激,便作势要给秦五丫跪下磕头。
秦五丫最怕的就是别人给自己磕头,忙一把拉住福喜随口道:“也不知宴儿睡醒了没有,你去奶娘屋子里帮我看看,若是睡醒了,便让奶娘抱来我屋子里。”
秦五丫自己的奶水不多,偏生小东西是个胃口惊人的,只勉强撑了两三日,秦五丫实在没了法子,便只能托付蔡婆子和李氏帮着自己在镇上找合适的奶娘。
好在李氏是个人面广的,在这么干的时间里还是给秦五丫打听到了两家合适的,又由蔡婆子出面将其中一个身材壮实奶水充足的夫人给谈了下来。
月钱是一两银子,包吃住,若是照看的好,另外还会有赏钱。
那妇人姓余,年纪约莫二十六七,模样普通,不过看着却是干净的,且也会生养,到这一胎已经生了第三个了。据说在第二个之后也到一户大户人家做过临时帮佣的奶娘,为此对照顾婴儿喂养孩子奶水都经验了得。
福喜退下没多久,奶娘余氏便抱着小未晏走了进来。
秦五丫从奶娘手里接过未晏,见小东西脸蛋红扑扑的,眼睛还半眯着,不由笑道:“瞧着模样,怕是刚睡醒,可闹了起床气。”
“没有,小少爷乖巧的很。”余氏腼腆的笑着。
“哦?今个儿倒是好脾气。”秦五丫打量了一眼小东西因满月剃过胎发后还没来得及长出新毛发来的光脑袋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眼下正是四月天,虽看着凉快,可等入夏也不过是转眼的功夫。
这小东西之前的胎发就稀疏的可怜,现在看来往后想将头发长齐长密也不容易。若是在冬日大不了带上暖帽也不打紧,可若等到正夏日头毒的时候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