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元的心思都在医术上,哪里顾得上挑什么媳妇,只是看他老娘忙活的热闹不好落了她的兴致,便在三个里头随意挑了一个。
也要说柳初元的手气真是不错,这随手一指就指了三个里模样最好出挑的。
柳夫人原本更中意另外一个家境富裕的,可见儿子喜欢漂亮的哪里有不乐意的,反正柳家也不缺钱不如顺了儿子的心意,说不定孙子出来的也能快些。
柳夫人打着如意算盘当天便笑眯眯的谴了婆子去将媒婆请来,足足塞了两贯大钱,只想着让媒婆感觉去相说,能早些将亲事定下来,也好结了她一双心事。
媒婆的足了银钱也算卖力,第二日便去女家相说。
那女家姓马,世代耕读人家,到这一代,虽然家里头有了富余能在镇上置办一处宅院,却也没其他银钱可以开来钱的营生,不过好在乡下老家倒是有七八十亩良田雇了农户耕种,算是小富。
马家小姐自幼跟着父亲读书识字,才华了得,模样也俊俏,待一过十三,家里就被快被相看的媒婆踏破了门槛。
可马家小姐是个心气高的,有钱的嫌他没貌,有貌的嫌他没才,有才的又嫌人家里头钱少是非多。这般一拖便也拖过了十四,这才收了心想找个安分的,而就着这个时候给柳家说起的媒婆上门了。
柳家世代行医,自然是通晓诗书的,而柳初元本身样貌也英俊又是镇上出了名的大夫,那媒婆只一开口,躲在布帘后头的马家小姐便有些中意了。
待媒婆后头说到柳家这一辈只有柳初元一根独苗时,马家小姐已经满意了九分。
独苗好呀,新媳妇嫁过去既没有妯娌也又没小姑,这下连是非都少了,哪里还有比这更如意的郎君人选。
马家宠爱女儿,那马家小姐一中意,这桩事就成了板上钉钉,跑也跑不了。
既然两家都满意,婚事的行程就很快被安排了上去,过庚贴,合八字,纳征请期,只等了小半年柳家的聘礼就热热闹闹的送进了马家院头。
按理说,柳初元的婚事也算是拍板了,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柳家把聘礼送进马家宅院的当天夜里马家就出事了。
这次马家小姐倒是没得病,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伙马匪,那日晚上趁夜就摸进了马家宅院。
劫了钱财不说,领头的见马家小姐美貌竟然还动了色念,直接把人掳走成了压寨夫人,至于生死那便无人可知了。
一夜天明,日头照样东升,清水镇上的大多数人家依旧过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平淡日子,而十五岁的柳初元却又一次没了媳妇。
马家被劫,那些聘礼自然也没了。可即便是还在,柳家也拉不下脸面去要回来。
毕竟现在马家已经够惨的了,家里值钱的物件都被清空,老两口被下的瘫倒在床上起不来了,要出嫁的闺女被马匪绑走了,只剩下一个十余岁的小儿子勉强撑着家中事物,这时候柳家若要是想去要回聘礼无意是落井下石把马家逼上绝路。
若说之前与王家小姐的婚事,柳家不过只是刚刚换了庚贴还不算正是定亲,在镇上知道的人家也不多。
可与马家却是实打实下了聘礼的,且以柳家的家境,那日下的聘礼虽没有像张山这样夸张,却也是摆足了排场。
在清水镇上有几人不知道,即便有不知道的,待第二日马家遭劫的事情传开后也少不得听到些风言风语。
这一下子柳初元免不了又出名了。
只这次出名的不是他的医术,而是压在他头上的那顶绿油油的大帽子。
王家小姐是死是活不好说,不过柳家娶儿媳妇两次不如意的事情却不知不觉在镇上传开了。
一开始还只是一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拿了在茶余饭后说闲话用,可东家一句西家两句的,人云亦云很快事情就越传越离谱,甚至还有人绘声绘色的说亲眼看到过柳初元的八字,说柳初元的八字太硬财星入墓天生就是克妻的命。
大历朝的民风本就极信这些风水命理的传言,虽然这两件事即便是谁都看的出与柳家关系都不大,说起来柳家也不过是个倒霉蛋。
可是同情归同情,避而远之还是在所难免的,特别是那些家里头有待嫁的闺女的人家,更是恨不得和与柳家划清界线才好。
不过很可惜柳家的宝芝堂是镇上仅有的两家医馆之一,谁家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想和大夫断绝来往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要说流言八卦这类的东西,传播都有个时间期限,或长或短,全看后头有没有其他的接盘侠。
柳家的运气还不错,不过仅仅过了大半年,镇上又有两家大户闹出了些是非来,惹的满城风雨,很快大部分人都把柳家那点糟心事给忘光了。
且说柳夫人一见事情平息下来了,便又动了心思。
这次柳夫人也学聪明了,寻了媒婆来,嘱咐不要找本镇上的姑娘,给足银钱打发了媒婆到附近的几个镇子多打听打听。
柳家的事情本来也就是冤枉,且柳夫人又懂得避讳,那些哥媒婆自是乐意帮忙,只没过几天,柳初元的第三任准媳妇名单被定了下来。
是隔壁镇一家卖豆腐人家的女儿,小户人家,模样长的还算周正,没读过什么书。
不过现在的柳大夫人都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还顾及的了这么多,但凡只要个女的,身上没什么大毛病,能乐意进门就算万事大吉了。
要说柳夫人其实是真没什么要求了,只想着能给自己儿子早点娶个媳妇进门,能破了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又顺便给柳家添个孙子柳夫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偏偏老天就像是在和柳家开玩笑一样,这边柳家才拍板定下人选,那头的豆腐西施就因着出门不小心踩了石子儿,仰头摔了个底朝天。
人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只不小心摔断了手,家里给请了大夫治好后,少不得要在家里躺上三四个月。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柳夫人听闻后也没多想,只让医馆里的掌柜抓了两幅滋身补体的药材又置办了些果礼让相说的媒婆帮忙送去,算是柳家的一份心意。
当然柳夫人其实是指着那豆腐西施快点好起来,别耽搁了后头的亲事。
且说东西送过去后,柳夫人就开始感觉有些都不对劲了,一会儿跳左眼皮儿一会儿跳右眼皮,好不容易两只眼皮都不跳了,却又觉得胸闷难受,入夜后让丈夫给把了脉,却只说是思虑过重。
俗话里有一句话叫做‘怕什么就来什么。’
就柳家的东西送过去三日后,前头帮忙相说的媒婆却带了话回来,说那卖豆腐的人家把亲事给回了。
理由是什么?
理由自然是柳初元克妻的缘故。
你说吧也不能怪那户人家说话不算话,实在是柳初元前头的名声太吓人了。
换个庚贴死了一个,下聘后又毁了一个。
若前头卖豆腐的人家还只当那些传言不过是巧合,可现在却是实实在在轮到了自家女儿的头上。
这不才只是相看都没说要定呢,好好的人就莫名其妙给摔断了手,要是真定下谁知道有没有命等到过门去?
又不是谁家都像老秦家一样不把闺女的命当命看,何苦赌这一把?赌对了不见得怎么风光,赌错了可就是把活生生人往火坑里推。
别说那女家不乐意了,就连帮忙做媒相说的媒婆都觉得事情有些太邪门,不敢再接柳家夫人的嘱托。只折算了接下的银钱连带着柳初元的八字也一并退了柳夫人。说是让柳夫人再去寻旁人帮忙,这生意她是做不成了。
镇上的媒婆多半都是相识的,一个不愿意做了,其他几个哪里能愿意沾手,这一来二去的,柳家便成了镇上所有媒婆的谢绝对象。
这已经不是银钱给的多少的问题了,媒婆也是讲名声的,若是传出去哪个媒婆专门做刨坑绝户的生意,往后还有什么正经人家敢把子女的婚事托付给这个媒婆。
要说柳夫人在本镇上的媒婆回绝后,任就不死心。想着镇上的不行她就去寻县里的,县里的还不乐意就去州府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奈何柳夫人的激情不减,柳初元自己却不想再折腾了。
柳初元原也没多想成婚,只是之前不想逆了父母的意思,可如今这婚事来来回回闹了三次都不成,再折腾下去,柳初元觉得自己都快成了清水镇里最大的笑话,还没有之一。
既然天命注定了如此,倒不如一个人算了,还自在很多。
柳初元的性子倔,行事又有些特立独行,他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更何况柳夫人一个人的意思。
柳初元抿了口茶水,朝着一侧的门廊看了看,见门廊内外进进出出斟茶送菜的伙计有不少,却唯独没有见到女子的身影。
‘该不是为了避开自己,偷偷从后门溜走了吧?’
柳初元对着茶水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不自觉的苦笑起来:
‘看来自己的名声真的是太差了,算算都过去五六年吧,竟还有人相信。估计那丫头今日是不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