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这么觉得?”
段月儿见秦五丫赞同,却并不见得如何开心,反倒撇了撇嘴道:
“其实我最瞧不上的就是那些个咬文嚼字故作清高的了。总觉得自己高人一定似的,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
往年我去那些个诗会、茶会的也见过不少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年纪不大,可说话却总拐着弯走。
有几个,明明就是看上我哥了想与我潘关系,却又时不时的摆出一副瞧不上我性子粗陋的模样。
既然瞧不上,何苦要与我说话,都是些假清高假正经,若真是性子孤傲的怎生看着我身上的衣裳首饰还眼红来着。”
“人可不都是这样的。”
秦五丫笑了笑,打趣道:
“你说那些大家闺秀瞧不上你段家是商户,俗气。你又何尝瞧的上寻常人家?
赶明儿若是有个农户家的泥腿子来求娶你,你难道就不嫌弃他穷酸气了?”
“这怎么能一样!”
段月儿怒视着秦五丫,觉得秦五丫说这话是有意在羞辱她便气道:
“若换你,你便愿意了?”
“我有什么可不乐意的?”
秦五丫懒懒的看了一眼段月儿,无所谓道:
“我也不过是农户出身,依着门当户对的说法,能配个寻常农户做正头娘子也算过得去了。
不过与你一般,我自也有瞧不上的,比如那些个下九流的,偷鸡摸狗的,亦或是年纪太大死了老婆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多少都有些瞧不上比自己差的人,人之常情罢了。”
“我可不比她们差。”
段月儿撇了撇嘴,虽然觉得秦五丫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却依旧有些不乐意。
“你自然不比她们差。”
秦五丫浅笑:
“比较这东西倒地是依照着什么,本就很难说的清楚,可能你觉得这般很好,旁人又觉得那般很差,谁又能说自己想的一定是对的?
比如,我也不觉得自己比你差,可你心里却定是觉得我不如你的。”
“你 ...你怎么就知道我心里是这般想的?”
段月儿没去看秦五丫的眼神,自是有些心虚。
进来时她便看到秦五丫穿的不过寻常的麻布衣裙,自然而然的便觉得秦五丫是不如自己。可这话心里想想就是,说出来就有些奇怪了。
“若是你心里不觉得我比你差,也就不会一进来便问我是否知道你是谁了。”
秦五丫眯了眯眼,懒懒道:
“早前也不会三番两次的将我当作乞丐来看了。”
“乞丐?我何时将你当作乞丐来看了?”
段月儿奇怪的看向秦五丫,这一看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确实有些眼熟,早前我可曾见过你?”
“你觉得呢?”
秦五丫挑了挑眉没有继续说,毕竟前两次的见面可都不怎么愉快,当然这一次也并不愉快。
“我真的见过你!”
段月儿伸手去拉秦五丫的肩,想让秦五丫微微左侧的脸搬正,好使自己瞧清楚。
“秦丫头,你可在里头?”
眼见着段月儿还要追问,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段月儿吓的心头一惊,也不没了打量秦五丫的心思只紧张的侧身躲到了一旁。
秦五丫却听出那是吴掌柜的声音,当下心头一松忙道:
“吴掌柜我在,你且等等。”
说罢秦五丫看向段月儿道:
“你不必惊慌。是与我一道的,快些去开门吧。”
“我不去!”
段月儿撇了撇嘴,依旧有些紧张:
“万一我爹带来的人就在门口守着怎么办?”
“那也是你命里注定有这一结,你便干脆认了就是。”
秦五丫无奈,翻了翻白眼。
“你这人怎么这样狠毒。反正我不去。”
段月儿吓的脸色都有些白,一手抓着床沿打死不动。
段月儿这种赖皮模样可真是把秦五丫给气乐了。
但凡秦五丫现在还有力气下去,她也懒的去使唤这个大小姐,可眼下这般情况又由不得她逞强,只无奈道:
“你若真想见官就干脆在这里守着我等死,要不然就干净的快去开门。吴掌柜与我相识,他会帮我去叫大夫的。”
“可...”
段月儿见秦五丫的脸色白中发青也有些慌神,有想起她刚刚瞧见的那一滩子血更是后怕,只让她去开门,她却又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来。
“你爹的人若是真还在客栈里,你便是躲着又能躲多久?”
秦五丫叹气,耐下性子与段月儿说道理:
“你刚刚也听见了,外头叩门的人再唤我的名字,若是我迟迟不开门,说不准他便去寻了伙计来硬闯,到时将动静闹大了,你岂不是更容易被抓?”
“那...那我去。”
知道秦五丫说的并非吓唬她,段月儿咬了咬牙起身,蹑手蹑脚的起身去开门。
“秦五丫!”
吴掌柜在门口等了片刻见有人来开门,脸上也是一喜。
正要与秦五丫说在张家交货的事却不想门开今后,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富家小姐。
吴掌柜一愣问:“您是?”
“你管我是谁,你要找的人在里头进去吧。”
段月儿小心的朝着门外头张望了一番见确实没有旁人才放下心来,随意的看了吴掌柜一眼便有些不耐烦。
吴掌柜见这姑娘年纪不大穿着不凡便也不太在意段月儿语气里的不客气,只踱步进了客房内。
按理来说,秦五丫一个姑娘家住的客房吴掌柜原是不应该随便进的,只他想着屋里还旁人倒也不那么在意,毕竟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也情有可原。
只刚刚那开门的姑娘却让吴掌柜蹙了蹙眉,他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吴掌柜。”
见吴掌柜进了屋,秦五丫微微挪动了身子,与自己坐直了些才浅笑道:
“可是张家的货妥当了?”
“妥当了,刘婆子亲自点收的货,连银钱也提钱先结了一部分过来,我这便先过来拿与你。”
说起生意上的事情,吴掌柜脸上的笑便也藏不住了。
正待细说却见秦五丫靠坐在床榻上,一张脸苍白里透着青灰色。
明明是十一月的天气,尽早出门身上穿不多的,吴掌柜还觉得身子有些发凉,却不想眼前的秦丫头脸上额上却皆是细细密密的虚汗,看的吴掌柜心下一惊,忙道:
“你这是怎么了!”
“出了些意外。”
秦五丫看了看段月儿,叹气道:
“绕烦掌柜的先去与我叫个大夫来吧,若是晚了,怕是得耽搁行程。”
“成,我这便去。”
见秦五丫的脸色实在吓人,吴掌柜也来不及细问便匆匆又出了门。
段月儿见人才来又出去,便重新将门关上转身问秦五丫:
“你是来云州府做买卖的?”
“嗯。” 秦五丫点头。
“怎么让你女孩家出来做买卖,你家里其他人呢?”
段月儿本就是商户人家出身,自然不会瞧不上秦五丫是个做买卖的,只有些奇怪。寻常人家,即使是做买卖的门户,也皆是让男子出门做事,甚少让一个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的。
“其他人?”
秦五丫一愣神,便想到了李家村老秦家那一窝子。只是如今与自己也有有什么干系了。
想着秦五丫低了声量道:
“没了。”
在秦五丫的心里,这‘没了’的意思自然不是说死了,只就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了罢了。
可段月儿听了却难免想差,竟有些不好意思道:
“对不起,我...”
“无妨。”
知道段月儿是想差了,秦五丫笑笑,并没有去解释什么。
那一摊子的烂事也不是她想解释,一时半会儿就能说的清楚的。
没多久,门外便又传来了叩门声,这会段月儿倒是没之前紧张,许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不妥,有或许是看秦五丫的脸色实在不能再拖了,便干脆的去开了门。
只这一开门,段月儿却发现来人并不是刚刚那个被秦五丫称为吴掌柜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身形高挑清瘦穿着青灰色袍子的年轻男子。
“你...你是谁?来做什么?”
段月儿疑惑的问。虽然有些紧张,不过段月儿这次倒并没有觉得眼前的年轻男人会是他爹派来的。
毕竟他家的伙计出门哪里会斯斯文文的穿个袍子,多少短褂打扮,再来也不会只有一个人。
“我来寻人的,秦姑娘可是住在这处?” 青袍男子笑了笑,问道。
“在。”
刚刚听吴掌柜唤里面那位秦丫头,段月儿自是听到的,如今见对方问起也没疑心。将门全然打开,侧了侧身道:
“进去吧,她现在不太方便起身。”
“不方便?”
青衫男子止了脚,步蹙眉看向段月儿:
“可要我再外头等等?”
“你在外头等什么?再等她也起不来呀!”
段月儿抿了抿嘴,有些心虚,低声嘟囔:
“你莫要想到别处去,她...她是伤着了,不方便动弹。”
伤到!
青衫男子脸色瞬间一冷,也顾不得旁边还站着个俏丽的姑娘,只一个闪身掠过段月儿踱步便朝着里头走去。
秦五丫的住的客房虽不算定好,却也不错,有一见卧室外连着半间起居室和半间耳房。
那青山男子走的急,两步便过了起居室进了卧室,直到看到半靠在床上的秦五丫这才止了脚步,只脸色却愈发的难看。
不过只几日不见罢了,怎生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