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也知道自己真的错了,杏花低声抽泣着。
张氏和秦五丫皆是相对无话,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就在这时忽听院外有人扯着嗓子叫骂:
“爹,你可看看!
那改天杀的小畜生,得了好处也不知道往家里接济,尽数的别人家送...”
“大家伙快来看看哟,咱们老秦家家养出了一只白眼狼呀!
小小年纪就知道逢高踩低巴结了大户,就忘记了自家的穷窝窝...十里八村都寻不出这样的道理来...”
秦五丫蹙了眉头,侧耳一听。
直觉外人来来往往聚到一处叫骂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杂乱。
秦五丫心下一冷: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怎么也躲不过。
“婶子,我去外头瞧瞧。”
秦五丫尽量的保持语气平和。
说话间已经站起了身,不慌不忙的正理了身上的衣裙。
“婶子与你一道去。”
张氏也意识到了事态严重,忍不住又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旁哭泣的杏花。
见张氏起身便要先出去,秦五丫脸上带了一丝笑意缓声将张氏拦了下来。
“婶子,我自己去便是。”
秦五丫是个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的人,自然更不愿意给别人找麻烦。
里正一家收留自己本是心善,万没有再给他们一家子谈是非的道理。
“他们人多,你一个人怕要被欺。”张氏不免担心。
“无妨的,人再多也不能来强的。
我便出去与他们说个明白,之前的事村子里的人都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然如今已经没了关系,说破天又能奈我何?”
说罢,秦五丫浅浅一笑让张氏宽心,便转而独自一人出了里间往外堂行去。
“爹,那死丫头出来!”
秦五丫刚行至院子,便被眼尖的王大花王春杏二人瞧了个正着,。
大花一见秦五丫身上簇新的衣裙,不由眼睛都红了起来,扯着嗓子道:
“爹,你可瞧瞧,这五丫头去了镇上是真发了大财呦!
瞧她这身衣裳,怕是没个一贯钱下不来的。
啧啧,可怜我嫁到老秦家也有好几个年头了还没瞧见过这样好的衣裳。”
秦五丫闻言看向王大花,见她的肚子虽是没了,可一身的五花肉半点没消下去不由冷笑。
之前与张氏闲聊时她便知道,王大花早在月前就生产了,是个女娃子。
孩子还未足月算是早产,不过倒也没啥毛病,好养活。
只是算起日子来,眼下王大花应该正是做月子的时候。
不好好在家里头呆着,却眼巴巴的跑了出来,怕是在老秦家的日子不好过吧。
不过这也难怪,以秦老汉的性子怎么能容的下王大花半点事情不做,在家里头白吃白喝?
更别说也是王大花早前作死。
仗着自己大肚子指定了要给老秦家添大胖孙子,哄的秦老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任由她在家里头白吃白喝还尽要这儿添那儿的,弄的全家上下都不安生。
现如今生了个闺女可不得连本带利都还回。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
不作不会死,爬的有多高跌的就有多惨。
之前有多嚣张之后就有多倒霉。
“五丫头,听说你给李顺全家送节礼了?”
秦老汉顺着王大花的目光看了一眼秦五丫身上簇新的衣裙,一张脸不由黑沉了下来。
果然是个不得好的败家丫头。
这一身衣裳怎生也抵得上家里头三个月的口粮了。
秦五丫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秦老汉也不说话。
只忽然间目光一厉,猛的扫到王春杏身上。
惹的王春杏身子一颤,不自觉的退宿了一步。
深怕秦五丫再看着便要将她那点破事当众抖了出来。
见秦五丫不说话,一旁王大花站不住了,忙又添了一句:
“爹,错不了。
我春杏妹子亲眼瞧见的,正正一牛车的物件,可都是值钱的物件,全拉到李顺全家里头了。
指不定费了多少银子呢,五丫头是发了大财了。”
“你闭嘴!”
秦老汉本就厌烦王大花多嘴。
又想到早前便是由这妇人穿梭着他才和五丫头断了关系,不由脸色更为难看。
冷眼朝着王大花大喝一声,这才转而对秦五丫道:
“五丫头,我要你说,你给李顺全家送节礼了?”
秦五丫嘴角一弯,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嘲弄之色。
语气更是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来:
“是 ... 又或者不是 ...
与秦家何干?”
“什么!你...你说什么!”
秦五丫的话一出口,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秦老汉的脸更好似变成了一块调色盘变化不定。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照在秦五丫的脸上,皆是不敢置信之色。
其实秦五丫说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十两银子是当着全村人的面给的,既然已经收了银子放了籍,
今
后老娘爱买什么买什么,爱送谁东西就送谁东西。
便是不顺心了拿真金白银去填河,又和你们老秦家有什么关系。
秦五丫的心中坦荡,没有半分愧疚之色,可落在别人眼里却又不是这般了。
大厉朝历代帝君最重孝义。
即便眼下秦五丫这话占足了理字,却依旧是被世俗所不容的。
历来只有做人爹娘的可以卖儿卖女,万万没有为人子女的回头来说家中高堂半份错处的道理。
“好...好...好!”
秦老汉气的浑身发颤,连说了三声好才猛的暴起双瞳怒斥:
“大家伙可都听到了这个畜生说的话。
不孝的东西,我老秦家生了你养了你,你如今不知道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说出了这样没了伦理遭雷劈的话来。
我今天非打死不可,免得往后丢了我的脸面。”
“您的脸面?”
秦五丫闻言也不怒,看着秦老汉只浅浅的冷笑一声。
忽然走进了几步,压力的声量道:
“您确定您这张脸还在?”
秦五丫的这句话说的很轻,轻的让周遭的人都听不真切。
却又出奇的字字清晰明白,一个一个的落进秦老汉的耳朵里。
看着最寻常不过的字眼组合在一起,就犹如一刻晴天霹雳猛的在秦老汉的脑中轰的炸开。
秦老汉一脸不可置信看着眼前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女儿,只觉得自己的两额隐隐发胀。
秦老汉这人为人吝啬,却又偏偏最好面子。
明明做的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可去了外头却还是忍不住要给自己挣足了面子。
早前秦家四姐被他送去与人做小妾,他可有估计过村子里正经人家会瞧不起他?
大概也只想着银钱到手了,往后能有好日子过罢了。
之后秦家四姐又被转卖到了勾栏巷胭脂弄,惹出了是非坏了名声。
他又做了什么?
不过是气势冲冲找了里正除了秦四丫的籍与其断清了父女关系。
好似这般,村子的人就都能忘了他早前做的肮脏事,转敬他几分。
非殊不知,旁人看他也不过是看个笑话。
能得好处的时候比谁都不要脸,等事到临头却又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模样,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天下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你...你说什么?”
强忍的怒气,秦老汉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说什么?”
秦五丫看了看秦老汉并没有着急说什么。
只眉眼一挑眸光掠过秦老汉的肩头,远远看到有一个妇人朝这处行来。
妇人身形消瘦,面容枯黄。
腿脚好似有些不方便,行走是阑珊颠簸,却任然行色冲冲的模样。
不知道怎么的,秦五丫忽然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发酸。
她忍不住微微转过脸去掩饰掉眸中的悲凉。
半晌,秦五丫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却只是不以为然的一笑:
“我说什么?您不是最明白不过吗?”
“好...好...”
秦老汉脸色发青。
他无论如何他不明白家中那个曾经胆小怕事总带着一脸丧气之色的小女儿如今竟好似生生被换了一个人一般。
只
是眼下秦老汉也来不及去细想其中的问题。
他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好似堵着一口恶气,怎么也顺不了。
“看我今日不将你这个小畜生打死!”
失了理智的秦老汉恶狠狠的大斥一声,还未等众人反映过来,便已然掏出了常年别在腰间的老烟杆子劈头盖脸的朝着秦五丫挥去。
其实自古以来暴力,往往是大多数无能的男人解决问题的最直接方式。
跟何况现在秦老汉心里只有一个年头:
‘要是再由着这个小畜生胡说八道,他今日的脸面也就算在村子里丢尽了。’
秦五丫也不是才穿越,她在老秦家生活了三个多月,又怎么会不知道秦老汉的脾气?
几个月前被呼巴的场面掌犹在眼前,原主寻死留在额上的伤疤仍旧清晰触目。
秦五丫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
从前的忍让不过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
如今重得了身份,还当她是原来那个逆来顺受的秦五丫不成?
秦五丫轻轻一晃身便躲过了秦老汉手上的烟杆子。
抬眼看向已然挤进人群中,眼眶湿润的林氏。
秦五丫不以为然的一笑。
微微撇过脸去,掩饰掉眼角的隐隐酸痛。
秦老汉没成想秦五丫居然敢躲,气的大骂着不孝又是一杆子砸来。
秦五丫躲无可躲干脆伸手硬接了秦老汉的烟杆子。
铜制的烟杆顶端咋的秦五丫手心生疼。
不过她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只咬牙一用力,拽紧烟头便一把抓了下来。
“你!你居然敢和你老子动手!”
失了烟杆子的秦老大惊失色。
周围的众人也皆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秦五丫。
从来就只听说过老的打小的,就没见过小的敢顶撞做老子的,还动上手了。
“哟!大家伙快看看呢,老秦家的五丫头出息了。
得了银钱发了财不孝敬爹娘长辈也就算了,还和她老子动上手了。”
寻了话头,王春杏眼睛睁的贼亮。
唯恐天下不乱的在一旁煽风点火,还时不时的掩嘴发出啧啧啧龇牙声。
“早前就听说秦家那五丫头是个厉害的,没想到还是个凶狠的。
这还没出嫁呢就敢和自己老爹动手了,这样的姑娘以后谁家敢要哦!”
村子里的老光棍李老七咧着嘴笑的一脸猥亵。
“去去去,再嫁不出去也轮不上你。
也不看看你自个儿是个什么德性。”
李老七对面的妇人柳氏看不过眼忍不住啐了一口。
李老七不怒反喜:
“送给我我还不要呢,性子凶悍不说,再瞧瞧这小身板有什么乐子。
到不还不如找你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