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香茹就伺候小姐穿上了大少爷的衣裳,一眼看过去,竟然与大少爷有五分相像。
外头的天还未亮,因要赶在辰时之前让福柔长公主入土为安,固大家都起来准备了。
女眷并不用去送出殡,固香茹把陆婉收拾好,陆承励便来接她。
“爹爹,娘亲真的离开我们了。”
陆承励牵着陆婉的手,一手拿着灯笼,听到她这样说,眉头稍皱又转瞬松开。
“嗯。以后爹爹来照顾婉儿。”
陆婉应了一声,心里却知道,这话不过是虚的。
今日之后,她便要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上了。
蒙蒙亮的早晨,一行人拿着灯笼,到了灵堂。
陆婉松开了陆承励的手,与陆恒站在一起,她从诵经人的手上拿到了牌位,她给娘亲磕了头,站起来。
她开始往外走,走出了公主府,到了外头的正街上。
背后有哀乐,有哭声,还有纸钱洒在空中又飘落到地上的声音。
“下棺!”
她看到娘亲的棺木被钉死,被放入了墓中……
人终有一死,但有多少人死的甘心,死的情愿,死得其所呢?
冬早已过去,春早已来到,夏悄然而至。
将军府。
香茹把纱帐撩起绑好,见陆婉揉着眼睛,轻声道:“小姐,该起了。”
陆婉嗯了一声,踩着鞋先去净脸,清醒了些,才让香茹穿衣,梳头。
“厨房今日做了小姐喜欢吃的奶油小卷、玉米粥。”
外头进来一人,她便是原先伺候在平阳身边的香芹。
陆婉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让香茹快些梳头,便到外间,开始用早膳。
“小姐,绿枝过来,想问问您可喜欢今日的早膳。”
香茹出去了一会,身后便跟着安阳的贴身婢女绿枝。
绿枝笑嘻嘻的朝陆婉行了个礼,问:“县主觉得这味道可还行?”
“奶油小卷的奶味好像比上次的浓厚些,我很喜欢。”陆婉吃完一个,表情还算满意,“对了,张先生那里也有吗?我记得芷怡姐姐也喜欢吃。”
平阳公主出殡以后,安阳公主便接了陆婉来将军府住,张韵诗知后,便干脆带着养女张芷怡,一道过来了。
绿枝笑着点头,道:“一出锅,便送过去了。绿枝也记得张姑娘喜欢吃呢。”
说罢,绿枝便告退回去禀告安阳公主了。
自从陆婉搬来将军府,每日早膳,安阳都会派人过来问她是否喜欢吃,若是不喜欢的,以后便都不会再上了。
平阳公主身边的心腹,除香芹随陆婉过来了,其余都随覃妈妈守着公主府,固林氏也不敢把手伸进公主府。
户部侍郎陆承励上书,自动告退回家,为妻子平阳公主守丧三年。
远安侯离开权力中心,本就每日闲散各处,现长子也守丧闲赋在家,只有二子、三子任职,却都是连朝都无法上的小职位,众人感慨,平阳公主一去,远安侯府恐怕不行了。
陆婉用完早膳,去了学堂,与张先生行了弟子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朝一旁身穿青蓝色衣裙,看上去估摸八岁的小姑娘一笑。
“芷怡姐姐。”
这个看上去恬静的小姑娘,便是张韵诗的养女,张芷怡。
“婉儿妹妹。”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张韵诗便开始教今日的生字。
陆婉与张芷怡的年纪有所相差,张先生本是担心陆婉心绪不乐,一个人上课孤单,便让张芷怡陪读,岂不料她看重的这名弟子认字速度十分的快,最后竟追上了养女,故而,干脆一起教了。
“这十个生字回去后每个都写二十遍。昨日教你们背的《论语》,可还记得?”张韵诗见两人都能够写看着写出来,便考察昨日教的《论语》。
陆婉与张芷怡相视一笑,一齐背了出来。
张韵诗满意点头,让张芷怡在一旁练字,而她则与陆婉开始下棋。
围棋,能锻炼一个人的意志以及智力,张韵诗时常担心陆婉慧极必伤,固常常与她对弈,希望能分散些她的精力。
一上午便过去了,陆婉起身与两人告辞。
“先生,芷怡姐姐,明日见。”
香茹拿起陆婉练的字,也行了一礼,一行人便前往安阳公主所住的正院。
“姨母。”陆婉进去后,笑着给安阳请安,后被安阳给抱起来,两人亲热的说着悄悄话。
“还记得元宵节时,你被人贩子抓走了吗?这个案子定案了,所以你姨夫等会儿就休假回来,陪我们。”
“太好了,上回姨夫只教了我蹲马步,别的都没教呢。”
安阳似有些吃醋,捏了下陆婉的脸,说:“我也可以教你啊,不用他教。你就不想知道,那些人贩子定了什么罪?”
陆婉舒服的窝在安阳的怀里,眯起眼睛,笑着说:“死罪呀。”
“主使的确是死罪,不过涉事的某些人,没有判死罪,只是流放。”安阳却遗憾的摇头,似有些可惜有些人竟然还能活着。
“流放千里,不知多少路上就没有活下来的。”陆婉眨眨眼,“姨母若是不想放过他们,在路上杀了就行,也没谁会管的。”
安阳似是吓了一跳,有些埋怨的看了陆婉一眼,道:“你这话心里想就好了,不要说出来。好了好了,反正那些人,是活不了了。”
陆婉笑成一团,直到绿枝让两人去用午膳了,两人才不闹了。
她十分喜欢跟安阳姨母说话,从不用顾忌任何东西。
若是娘亲的话,恐怕心里认同,嘴上却要狠狠骂她一遍口无遮拦了。
如此舒心的生活,陆婉从初夏过到了秋分。
“小姐,二夫人又来看您了,咱们快过去吧。”
正好是休息的日子,陆婉听到香茹所说,飞快的收拾好了就往花厅跑去。
自从她来将军府以后,二婶婶两旬便会来看她一次。
“小姐,你慢些。”
香茹管着陆婉身边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每日的事情有点多,且还要时常了解公主府与远安侯府的事情,她的体力实在有些跟不上了。
“香菱,你快跟着小姐去。”香茹推了一把香菱,心里头叹了口气,幸好体力活有香菱上,处事上有香芹帮忙。
香菱点了下头,忙跟上陆婉。
“小姐,你很喜欢二夫人吗?”香菱一下子就到了陆婉的身边,而她不知道怎么想的,凑到陆婉的耳边说了这话。
陆婉放慢了步子,看了眼身旁的香菱。有些微喘,她一直每天都有扎马步,锻炼身子,却还是没有香菱的体质好。
“二婶婶不来,我都不知道侯府里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呀。”
陆婉朝香菱眨了下眼睛,笑着又继续往前跑。
香菱想了想,不由一笑,身形一闪,毫无压力的跟了上去。
花厅。
安阳正与薛氏说着话,见陆婉来了,脸上露出笑容。
她并不喜欢与薛氏聊天,在她看来,这是害死她皇姐家里头的人,实在是没心情应付。
即使这薛氏看上去对婉儿还算不错……
“婉儿来了,本宫便先去处理些事情,你们两人聊。”安阳公主朝陆婉眨了下眼,舒心的离开。
薛氏也见怪不怪了,除开第一次安阳公主一直坐在花厅,以后便是能多早离开,就多早离开。
“二婶婶。”陆婉甜甜唤了一声,笑着抱住薛氏。
薛氏也抱住陆婉,还抱起来掂量了一下她的重量。
“婉儿长高,又重了。现在天冷了,你大哥哥好像只长肉,不长高了,婉儿快要超过你大哥哥了。”薛氏含笑道。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薛氏让人把她从侯府带过来的东西一一给陆婉看了,无意间说了一句话。
“婉儿,你还记得玉姨娘吗?”
薛氏也是试探一句,虽婉儿现是住在将军府,但眼看就要到中秋了,婉儿必然还是需要回侯府的。
前些日子,大爷把玉姨娘从庄子上偷偷接了回来,那中秋宴上,婉儿定然会碰上的……
“二婶婶莫不是忘了,我的记性最好了。当然记得了,姨娘现在还在庄子上吗?她的病怎么样了?”陆婉歪着头,似是不明白薛氏为何这么问,不过语气中还带着些得意。
她当然记得,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个人的哟。
薛氏心咯噔一下,她不由想起那日陆婉说了这句话,林氏被刺激的也发疯了,然后与公主……
“婉儿的记性可真好,张先生教过的东西,婉儿一次就能够记住。你大哥哥要跟是咱们婉儿一样聪明,我就不用老是跟他生气了……”薛氏笑了笑,没有回答陆婉的问题,可她看到陆婉一直盯着自己,心里头又不免有些发毛,只有简单的说了几句,“前些日子,你爹爹把玉姨娘从庄子上接回府里了,说是天气冷,家里才暖和。”
陆婉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委屈,泪汪汪的仰头看着薛氏。
“可是,我记得娘跟我说,姨娘犯了错,不能回家的。”
薛氏为何要试探陆婉,便是怕公主与陆婉说过关于玉姨娘的事情,未想到真的说过,而且婉儿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