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婉儿开始上学了?”陆璋勋坐在正位上,询问平阳。
“是。”平阳答。
薛氏心中有些奇怪,侯爷今日怎么会坐在这儿跟她们这些媳妇说话。
恐怕,是特意跟公主说吧!
陆璋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哈哈一笑,道:“好。”
“恒儿老是抱怨津儿还小,不能跟他一起读书。现在婉儿也入学了,正好一起读。”
林氏听到陆璋勋这么说,眼睛一亮,也附和着说:“侯爷这考虑的正好。这小孩子刚开始读书,那性子是定不下来的,这样两人一起,倒也能互相进步。”
陆璋勋会不知道平阳特地请了张诗韵吗?
当然知道。
“这样很好,两个孩子一起。”平阳认同。
“但是,我给婉儿一天的课业都排好了。上午读书,下午学刺绣。若是再来侯府跟恒儿一起学的话,恐怕婉儿的身子吃不消。”
平阳顿了顿,露出忧虑的表情。
薛氏心知侯爷为何要让婉儿到侯府这边跟恒儿一起上学,也知为何公主不愿让婉儿过来。
这话是侯爷提起的,与她倒是没关系,但那缘由却是因恒儿抱怨一个人上学无趣,这便怎么都理不清了。
“公主说的对,这小孩子不能受累的。”薛氏说了句公道话。
林氏瞧了薛氏一眼,有些不高兴。
“的确不能让婉儿给累着,那我可要心疼了。婉儿上午是读书?那便上午过来跟恒儿一起读。”
平阳没有说话,看着林氏,冷冷一笑。
“先生请的是三十六年的进士,写的一手好书法,婉儿若是能够……”
平阳见林氏画蛇添足的又多说这句,不留林氏一点脸面的打断。
“三十六的年进士,他为何不去做官,却愿在侯府教书?”
“我们家的女儿,还需要博才名吗?”
“本宫已经请了张先生教导婉儿,若论学识,可能是这位进士更胜一筹,但论懂女孩的心思,还是张先生更为妥当。”
平阳几句话,堵的林氏一脸青色,话都说不出了。
陆婉出身尊贵,是忠臣远安侯的孙女,是平阳公主的女儿,凭其中任何一点,便可保未来无忧。
更何况,陆婉还是圣上亲封平乐县主。
圣上亲封与世袭所封,那其中的份量不言而喻。
豪门贵女并不需苦学琴棋书画,不用精通,却要能够震慑住他人,她们需要学的是谋略、处世、大局观。
这样的女子,才能撑得起家族的兴衰,才能给夫君助力。
那些出身低微,庶女之流,想要出头,才会死命钻研一门,毕竟若能博个才女、美女之名,便可鱼跃龙门。
还有那三十六年的进士,竟然没有入朝为官,想来也有些不足之处。
“你……”林氏心中一股火往外冒,不识抬举,区区一个寡妇能教侯府小姐什么好的!
陆璋勋清咳一声,警告的瞪了林氏一眼,缓缓道:“公主说也有道理,此事等婉儿大一点再论。”
林氏脸色不渝,婉儿此番能不能来侯府读书不重要,重要的是陆璋勋方才打断了她的话,这让她如何在媳妇们面前立威!
“我还有事要办,你们陪着你们母亲说说话就是。”
陆璋勋起身离开,众人起身行礼。
“若是你们能多生几个孙子、孙女陪着恒儿读书,我也不会揪着要婉儿陪恒儿读书。公主勿怪,老身只是心疼恒儿一个人读书,婉儿也一个人读书罢了,多可怜,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学堂里……”
林氏扫视一圈,把目光停在霍氏身上,眼底露出厌烦,后又装作方知说错了话一样解释,让人听了实在不悦。
平阳冷脸瞧着,没有搭话。
在她的眼中,这不过就是个能一眼看透的无知妇人,说的话也没什么用,无需理会。
“老三媳妇,你都跟老三成婚快三年了吧,还是没有反应吗?”
林氏见平阳没有反应,心中冷笑,反正平阳也活不了几日,她再忍忍,活着的才是赢家。
“还没有。”霍氏见林氏有把火气往自己这么里的样子,心中无奈,忙恭敬的回答。
霍氏出身并不高,只是个七品小官之女。
林氏平时只敢暗中埋汰平阳,不敢明面上挤兑平阳,而薛氏虽有时也会忤逆,但她娘家也不错,只有这个霍氏最好拿捏。
“你要多想想法子,总不能让老三没血脉。老三房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伺候不来吧,那这样,我做主让老三把珍珠收房。”林氏见霍氏脸色难色,心中舒坦了不少。
霍氏不敢忤逆林氏,却也不想接下,没吭声。
“奴婢拜见三夫人。”
那唤珍珠的婢女已走到霍氏面前,拜了几拜,站到了霍氏的身后。
“母亲,珍珠姑娘是您身边人,我……”霍氏出声想要拒绝。
“我就喜欢个多子多福,这样才好,难道你要绝了老三的子嗣嘛!”林氏凌厉的看着霍氏,说的很重,似乎笃定霍氏无法生育。
霍氏含泪,垂着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林氏满意了,笑着说:“这就对了,我是不会害了你们的。”
“公主,老身话糙理不糙,可别见怪。老大将来是要继承侯府的,这没有嫡子的话,到底不像话。不知公主打算什么时候给老大添个儿子?”
覃妈妈脸上隐隐有些怒气,却不敢发出,只能瞪着林氏。
平阳自生下陆婉后,身子便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且平阳现在有些油尽灯枯了,这林氏却在此时提出要个嫡子。
“老大虽脾气不好,但也是个知道疼人的,时常在嘴边挂着公主跟婉儿呢。”
平阳有些气力不足,身子微颤了几下,她凌厉的看着林氏道:“夫人可知道什么叫害臊?公然插手儿子的房里事,可还要脸,真是粗鄙不堪!”
林氏不怒反笑,她今日就是想要戳掉这个高高在上的平阳公主的锐气。
她有何可怕的,她又没骂公主,又没打公主,她不会说出了实情!
她便是被告到了金銮殿上,也可装作无知妇人哭诉,她一个做祖母的,想要外孙那又有什么丢人的?
“老身问公主一句,媳妇生不出来孙子,让我儿无后,我关心关心也不行吗?”
林氏见平阳站起来,由覃妈妈扶着想要上前,冷笑数声。
“呵呵,公主再尊贵,不也是老身的儿媳?难道依着公主的身份,就能让我儿——断子绝孙吗?断子绝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敢这样做!”
林氏今日不知着了什么魔,她看到平阳半句话说不出,脸色苍白的盯着她,心中反而觉得解气。
可能是被陆婉说的那些话吓的,也可能是因陆璋勋丢了面子,更或是积怨已久!
薛氏脸色也十分难看,她心中十分恼恨林氏突然发疯,竟然当着这么多人跟公主吵起来。
霍氏更是吓的缩在位置上,不敢乱动。
平阳似是站不稳,要往前倒下,被覃妈妈死死扶住。
“噗……”
林氏愣住了。
平阳吐血了。
全部喷到她的脸上了!
“公主!”覃妈妈惊叫一声,周围的人乱成了一锅粥。
平阳眼皮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快,快传人去叫御医!”薛氏见人乱了,忙主持大局。
林氏慌了,她尖叫道:“不行!不能去叫御医!”
平阳这个病痨鬼吐血晕了,到时候岂不是会赖到她身上!
林氏看着覃妈妈阴沉的眼神,吓的要命。心都快不跳了。
薛氏知公主的人都还在这里,急着上前捂住林氏的嘴,低声吩咐:“鸳鸯,快扶老夫人进去,让老夫人不要胡说八道!快派人去告诉侯爷!”
花园。
“不如你来侯府跟我一起读书吧,这样我们就有伴了!”
陆婉摇头,道:“男孩跟女孩读的书不一样,我们不能一起读。而且,我娘给我找了一个女先生。”
陆恒了然的点头,却还是有些失落。
两人走着,看到了一处迎春花,恰好处在石门边。
“大哥哥,你可以去公主府找我玩啊,不要不开心啦。”陆婉笑了笑,指了下那边的迎春花,陆恒心领神会,两人跑了过去,蹲在那儿看。
陆婉见陆恒看的认真,笑着摘了一朵小黄花,别在他的头上。
“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大哥哥,你可知这是谁写的诗?”
陆恒本要去抓那朵小黄花,听到陆婉念诗,又停下了手,反而皱眉苦苦想着是谁的诗句。
陆婉轻笑一声,伸出手再摘了一朵,想让香茹给自己插上的时候——
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连朵花都抓不住,小黄花掉落在青石板上。
“小姐?”
正要接迎春花的香茹,不知陆婉怎么了,有些疑惑。
“没事。”陆婉回过神来,“再摘一朵。”
她刚刚不知怎么了,心里好像空了,就好像那里从来没有什么跳动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稍纵即逝,就仿佛她的魂魄刚刚被抽走了一样。
“妹妹你真厉害,我还没学到这个诗呢,这是谁写的?”陆恒抓了抓脑袋,想了很久,坦诚自己的无知。
“我也就知道这一首,是前日先生随口说的。这是香山居士的诗。”
陆恒点头,他忽然咦了一声,往远处望去。
陆婉也随着他望过去,那个,好像是二婶婶身边的何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