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莫聂洛有没有去请教女协某种修辞手法的确切含义哈利最终也不得而知，倒是赫敏去打听过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可是连续接受了对方好些日子看神奇生物的目光。

与之相反，莫聂洛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腼腆平静。

平静到让哈利都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将对方列入手提包嫌疑分子的名单中是否正确。

他真是voldemort吗？

魔药课上，碧眼的男孩有些茫然的看着左前方忙乱的同龄人。

那个小肚鸡肠的老男人真的能够平静的接受自己的讽刺？

想想奇诺，还有某人从前顶着蛇脸的表现，哈利难得有些游移不定。

如果黑魔王的心胸真有如此大度……

哈利抽了抽嘴角。

果然不管怎么想还是不可能吧？

低头看着自己手边繁杂的药材，男孩轻轻的叹了口气。

前方，惨遭怀疑的对象却对此没有丝毫自觉。

莫聂洛苦恼的看着桌上的魔药书，又抬头看了看手上的一小罐米洛陀花粉，茫然无措。

在他身边，魔药大师正面容严肃的环胸而立。

“不管看几次你的创造性和勇于实验的勇气总能让我惊叹——”

“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会在加入花粉前再检查一下有没有疏漏。”

终于，莫聂洛将手中的花粉投入坩埚的一瞬间，斯内普迅速出手，抢在花粉发生反应之前将锅中的那堆不明液体一扫而空。

“容许我再提醒一次，霍格沃兹并没有那么多的坩埚供你挥霍，mr.戴耶尔。”

他说，语调平直不带半分起伏。

“下课后打扫整个教室，不准用魔法！”

“当然，是和你的那几个好朋友一起——鉴于你们那可怜的脑容量无法控制自己手脚所产生的破坏力——这些完全可以预期。”

视线滑过另外一个低垂着的小脑袋，魔药教授嗤笑一声，重新开始了他的巡查之旅。

看样子他已经完全适应了和三个坩埚杀手同时上课的事实。

哈利想。

可怜的教授，但至少这很能锻炼人的反应力不是？

至少他就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在坩埚发生爆炸的前一瞬将液体清空。

教授的决斗能力果然很了不起啊……

斯内普懒懒地抖动着魔杖偏转自己发出的咒语的样子，恍惚只觉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看到的东西。

他想他好像快忘记了。

似乎是一夕间的成长。

没有什么比失去更加痛苦，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视的一切消失更加的绝望。

战争和死亡教会了他一切。

他没有退路。

哪怕只存有半分的怀疑，也足以构成他将其放上敌对名单的理由。

因为生命，禁不起半点犹疑。

轻轻的切开苏格兰粘液虫的皮肤，哈利再次扫了一眼那个无措的男孩，默默下了决定。

……

斯内普的断言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哈利难得一次自己顺利完成了魔药药水（而且品质还不错），这种较之以往截然不同的表现让不少人惊讶得长大了嘴——其中以西莫为最，他甚至不小心放错了材料，顺利接替哈利和罗恩留下来进行教室清扫工作。

当然，斯内普青红交替的面部表情也极大的娱乐了哈利一把。

也不知道他是在为波特少毁了个坩埚庆幸，还是为不能给格兰芬多扣分而遗憾？

不过从魔药大师浑身的黑气压来看，大概是后者居多。

“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课后，罗恩一面收拾着课本，一面满是陶醉的说道。

“赞美梅林，哈利你终于想通了，一个没有‘课后运动’的魔药课……”

“我想我终于开始相信乔治前些天的预言了——我终于要开始走运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简直不敢相信。

哈利只是笑了笑。

“我早说过哈利水平其实很好！”

赫敏在一旁插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每次都非得炸掉坩埚让斯内普生气。”

“那个老蝙蝠什么时候不生气？”罗恩说，换来小母狮一个狠狠的瞪视。

“你们应该多为格兰芬多学院的荣誉着想，”她敏锐的指出，“想想学院沙漏中那些少的可怜的宝石，你就这么想斯莱特林得到学院杯？”

罗恩顿时哑口无言。

“好了，赫敏、罗恩！”

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哈利一把将书包甩到了背上。

“我要去趟麦格教授那里。”

他说，侧头看了不远处的黑发同龄人一眼，便收回视线仔细看向自己的两位好友。

那双碧色的双眼恍若雪峰上的湖泊，七分淡然，十分冷清。

他沉默了一会儿，安静在三人之间蔓延。

“今天晚上的图书馆……休息一次吧……”

大概是发现自己的嘱咐让两头小狮略有不安，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算了，我只是这么一说，你们不用在意。”

“对了，如果我没回来吃晚饭的话，记得帮我留一份。”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罗恩和赫敏呆愣在原地。

半晌，罗恩才慢腾腾的开口。

“我说……”

他砸吧了一下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你有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赫敏冷冷的看着他。

“唉，你别这么看我反正我就是不会说话行了吧！”罗恩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哈利的表情真的很奇怪啊——”

赫敏叹了口气，褐色的眼底波光粼粼：“哈利是个很固执的家伙。”

“不管他在想些什么，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看着罗恩，没有将后面的话宣之于口：“帮他多留点晚饭吧。”

说着抱着课本，慢悠悠的走远，只剩下罗恩一个人。

“搞什么呢，一个个的都奇奇怪怪的。”

小声的嘟噜了一声，红发男孩垂头丧气的背起书包抬脚向地窖门口走去。

“再见~纳威，西莫。”

想起哈利临走前的嘱咐，在和两个室友道别后，他冲着埋头苦干的黑发男孩扬声说道。

“我们今晚不去图书馆，莫聂洛你待会儿不用到图书馆来找我们了。”

男孩慢慢抬起头，琥珀色的眼中有半分诧异。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冲着罗恩点头笑了笑。

“好的。”

他说，语调清朗。

“那~回见~”

冲着好友轻快的挥了挥手，罗恩转身，迅速离去。

“你和罗恩他们感情真好。”

一旁的西莫见状略带嫉妒的感慨了一句，“我和纳威还是他的室友呢……”

琥珀色的眸子微闪，男孩沉吟了片刻，苍白的脸上微微卷起了个笑容。

“……这是我的荣幸……”

他说。

与此同时，哈利正匆匆赶往二楼麦格的办公室。

当他终于抵达，推门而入后，就发现黑发的变形学教授正拽着魔杖在办公室内快步的走来走去。

像只没头的苍蝇。

“你这是怎么了？”

顺手关上房门，哈利瞪着狐疑的目光：“出了什么意外？”

他在最后那个名词上压了个重音。

麦格停住，转过头，看着哈利。

“没有什么意外。”

她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语气：“事实上是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海格那个家伙根本没发现我把龙蛋掉了包。”

“哦……那你还担心什么？”

一把将书包丢到办公桌上，哈利有些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是在为这个担心吗？！”

看着男孩这种模样，麦格一下就怒了：“你觉得我会为这破事担心！”

她死死的瞪着哈利，男孩却兀自检查和穿戴着今晚要用的‘装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麦格吸了口气，问他：“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哈利却不回答，一一将匕首和魔药插到腰带上，最后检查了一遍，便转过头，冲麦格伸出了手。

“魔杖。”

他说。

麦格看他这种态度，一下子无数怒火冲上脑子，人有点失控，猛地打掉他的手，对他道：“没有！”

哈利默然的看她一眼，没有再继续动作，只是环抱双臂，看着她。

看着男孩的反应，麦格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也有些楞住了，一时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直到哈利率先打破了它。

他看着她，问道：“你想说什么？”

麦格被他冷淡的语气一激，热血又开始上头，叫道：“你以为我要说什么！神秘事物司不能去你懂不懂？先不说你现在的年纪！voldemort呢？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他恢复成什么样，他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你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就可以独闯魔法部！你现在不是五年级更不是七年级，想想你的年纪还有活点地图——那里说不定会有陷阱！”

她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哈利沉默了，两个人安静的待了一会儿，然后，他终于开口。

“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

哈利把脸转到一旁，目光投向壁炉中的烈火。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情况，也没人比我更清楚我要去做些什么，又该怎么做……”

男孩再次看向她，碧色的双眼比火焰更加灼人。

“麦格，你有没有想过，战争到底是什么样？”

麦格看着哈利的眼神，忽然发现他在很认真的和自己说话，不由有些吃惊。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过来心态，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没想过，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想。”

哈利干涩地笑了笑，碧色的双眼难得露出几丝迷茫。

“可是我知道……”

他说，低下头，长长睫毛遮挡住眼睛。

“在战火面前没有什么是可以幸存的，一切都在火焰中摇摇欲坠，那种仿佛整个是世界都被摧毁的无力感，只有真正面对战争的那一刻，你才能知道。”

“也许在你看来那场战争充满了光辉，可是再光荣的战役，也掩饰不了其下的残酷和暴戾，那样的感觉，只会把经历过的人拖入仇恨与疯狂的地狱——”

他用手按住胸口，淡淡的说，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

“你能想象吗？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有多么的憎恨那些人，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不会克制自己给他们一串串死咒，疯狂，仇恨……就跟又一个voldemort一样。”

他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却透出一些苦涩：“但我后来又不恨他们了，我开始恨我自己，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我会想，如果没有我的话，是不在voldemort接手魔法界时不会死那么多人，就像那些人原本是被我害死的一样……不知道存在的意义，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那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恨不得自己从世界上彻彻底底的消失，不止是肉体的死亡，甚至连灵魂都不想要。”

麦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想了想才道：“不至于这样……你太自责了，哈利。”

哈利摇头，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在战争开始前结束这一切！”

他看着麦格，“把魔杖和门钥匙给我，米勒娃！”

说着就再度伸出了手。

麦格深深吸了口气，眼睛死死盯着哈利。

碧绿的瞳孔平静的回望着她。

麦格没有花费一秒就知道了直面的眼睛像是什么。

像小时候的某天晚上在屋顶上看到的星星。

那是在一场沙尘侵袭和一场暴雨冲刷之后，有一颗星星从天际划过，亮得几乎让人眼睛发花。

经历了暴戾的天候，它突然闪现，特殊澄净明亮，仿佛没被任何尘灰沾染。

那样的星星她一生中只看过一次，在工业污染日趋严重的社会中，无论后来她怎样尝试都不曾再见。

结果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居然又一次看到了久觅不获的那缕星光。

而她也最怕他这个样子，在那双眼睛的坦然注视下，她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也许是因为隐藏在自己性格中的懦弱自私和无力承担，在面对哈利这样的眼神时她总会不由自主的败下阵来。

这次也一样。

“喏，给你，法国波特洛大师的意外之作，绝对没在魔法部登记过。”

把前些天才弄到手的白杨木魔杖和门钥匙递给哈利，麦格无奈地叹了口气。

“即使你应该很清楚，但我还是想再提醒你一下，午夜之前必须回来——在霍格沃兹读书期间虽然能屏蔽魔法部的踪丝，但邓布利多那只老狐狸却不好糊弄，我没把握撑到午夜过后。”

哈利挥动魔杖，试了一试，然后冲她点了点头。

在即将发动门钥匙之前，哈利忐忑的看了麦格一眼。

“我把它定在麻瓜商厦的一间试衣间内，里面施了麻瓜驱逐咒，不用担心——当然我想你担心的应该不是这个。”麦格说。

“奇诺和莫聂洛……”

哈利抬头看向她，“拜托了。”

“放心吧。”麦格拍了拍胸口，“一切有我呢，没问题。”

哈利笑了笑，伸手探向那个被做成门钥匙的电子表。

下一秒，他感到肚脐下被扯了一下，门钥匙起作用了——他被一阵五彩的旋风席卷而去，手里还拽着那根新魔杖……

他从霍格沃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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