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的青年闭着眼睛半翻过身去,本应抱上那个人的手却摸了空。
赤司征十郎于一片黑暗之中睁开双眼,另外半边床的被窝有几分凌乱,他摸了一摸,尚有余温,看来并没有离开太久。几只黑灰间杂的虎斑幼猫躺在他手臂之下的空位里,金黄色的眼睛圆且澄亮,直勾勾地看着与敲娑悦娴那嗄辏渲幸恢晃舶屠晾恋厮a讼拢剖且蛩蚋稣泻簟
……夜半时分,原本应该触及的东西由人的肌肤变成了猫的皮毛,好端端躺在身边的人消失不见,任是谁也会彻底清醒过来。青年半支起身听了一下,洗手间里也没有动静,凌晨近三点的时分,到底到哪里去了?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随手找了件长袖ts穿上,然后赤足走出卧室。
在离主卧最远的地方,半开放式的厨房亮起了一盏灯火。赤司征十郎走近了光亮之处,披着丝质睡袍的啡发女子坐在原木吧椅之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角落处的电热水壶正咕噜咕噜地把水煮沸。
他轻轻一拍赤司朔奈的肩头。“口渴想喝水了?”
像个孩子一样揉了揉眼睛的女人腔调里犹带两分睡意,下意识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腹,“……半夜睡醒突然饿了,想煮泡面……”
都已经困到连谎都不会撒了,可见实在困得了无力气。
再说了,家里的泡面存货早就被他悉数销毁,她是打算从哪里找来原料啊。
“……我之前说过什么的?”
揉眼睛揉得正起劲的女人倏然停下了动作,似是反应过来当下的处境──被三令五申过注意饮食的自己,和眼前这个称得上专业人士的男人──某个程度上不就是老鼠和猫之间的关系吗?而且她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已经被对方抓到四次了,真是最差的事态。“……五犯就要被惩罚……”
这一点还算记得清楚。红发的青年从柜子里翻出燕麦片,又把她刚烧好的开水倒进瓷碗里隔水加热牛奶,这些动作在不知不觉间竟也做得很熟练了。“那么就按之前说好的,接下来的半个月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女人仰首来看他,摆出一副“我知错了”的表情拉了拉他的袖子,“不考虑一下缓刑吗法官大人?我都已经休学了不能回学校了啊。”
自从确定了这个消息之后对方时不时会摆出这个样子来试图勾起他的同情心,经常听说的情绪不稳动不动发脾气倒是没有出现过,但赤司曾经撞破过她躲在洗手间里面一个人哭──之所以不想要让他发现,大概是觉得本就忙碌不已的某人不应该再分出心神来留意她自己的情绪状况了吧。红发的青年随手摸了摸她的耳垂,温言开口,“当初谁的反对都置诸不理、自说自话地宣称结婚了就做什么都没问题,坚持要在大学毕业之前生孩子的人是谁?”
“……我。”
“当初坚持不让在一结婚就这样做的人是谁?”
“……你。”
“当初说只要我答应这件事就愿意乖乖地听话的人是谁?”
“……我。”
“那现在按照规则做事的人又是谁?”
“……你。”
“正解。”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把一小碗拌好的燕麦片递到她面前,最难忍受的首三个月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赤司朔奈除了经常喊饿之外身体状况极其良好,“那么我们就按说好的规则继续下去吧。垣内会照顾的。”
……可是你又不在。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来。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反对她那么早就成为母亲,父母甚至一度认为是赤司令她生起这个念头而对他生了嫌隙,那段连赤司都无法支持她的日子持续了有好一阵子,最后以双方各退一步成功谈判作结……说到底只是她太过想要孩子才会任性地决定好一切,大学的四年是她稍微空得出来的最后闲暇,毕业之后她还是想专注于乐团之上。
虽然这样说可能显得很自私,但她不想要为了孩子而中止自己坚持多年的东西──遑论那还是她的事业。这个方法到现在都不能让父母所接受,甚至连赤司也未必全力支持,却也是她能够想出来唯一的两全之道了。
“我偶尔也想去t大找你吃个饭嘛。”
真让她一个人出去了肯定又会甩开缰绳到处跑,只要她想的话总有逃出他视线的余地,赤司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她不放,而她的父母远在京都,也就是说,东京里面还没有一个人可以有效地管得住她。“我不是每晚都在家吗。”
“这怎么一样,在家秀恩爱又没人看得见。”她边说话边摩挲了一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起初还相当不习惯有什么套在手指头上面,一段时日之后脱下来反倒浑身都不自在,习惯真是样极其可怕的东西。“就像是结婚之后回京都那次,不是回去洛山看望老师们了吗。大家看见这个都很惊讶的样子,虽说我们在一起这件事应该还在洛山读书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他们耳中了。”
的确,他们两个是赤司知道的同届生乃至熟人里面成家最早的人。看对方好像来了谈兴,红发的青年也半坐半靠在木椅上面陪她说话,“不冷么?”
她但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薄薄的衣料,这么多年以来没有改变过的除了身边的人之外,还有她的睡眠习惯──而且好像还顺手传染给赤司了,“还好啊……你要不要吃点?光看着我吃的话,会让人不自觉地紧张起皮肤状况和发型的啊……你要是无聊的话,就来玩那个吧?”
离她吃完还有一阵子,他也不打算抛下她一个在这里然后自己回卧室继续睡。赤司征十郎走到书房里面翻出备在家里的听诊器,自从孕期过了两个月之后家里就常备着这个,说到用途的话自然是──
青年把耳塞戴好,略微摸了摸她的肚子来确定大概的方位,然后把另一端放到了上面。到目前为止还需要费神地去辨识,但一旦找到了就会不停不停地继续下去的声音:除了赤司朔奈自己的心跳之外,那另外一重的、微弱的鼓动正兀自响起。即使已经是无数次听见,所带来的冲击力仍然非同一般。
赤司征十郎正垂着头专心聆听着,她并不能很好地看见他的表情,然而大抵可以想像出来他唇角的微勾。到现在她还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听见心跳声的时候他足足怔了半分钟有余,然后嘴角便翘了起来,弧度小得几不可察,却切切实实地存在着──对一贯从容的他来说,这便算是个惊喜的表情了吧。
赤司朔奈伸出手来抚着他后脑上红色的发丝,在四周都寂静得听不见半点动静的夜中,床上有猫熟睡,最爱最爱的人都在她身边。嘴角噙着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她有点艰难地弯下了腰,吻上了男人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