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非常安静,静到可以听清楚自己的呼吸,甚至自己在这间房里轻微的脚步声。
这是一个大约一百平米的密闭房间,一切都是银色的,只有铁门上开着小窗,但小窗却被人从外面遮住,任何光亮都无法投进来。除了床,这里只剩下控制灯光的开关,空荡而沉默。
压抑,非常压抑。
我躺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因为窒息,但这里明明是存在氧气的,为什么我会窒息?
我坐在床边等着有人来告诉我他们将我带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但我等了很久,从没有人来找我交谈。他们只是每日将三餐饭菜从门上开的小窗处递进来,然后离开,一言不发。
他们不曾亏待我,饭菜都很精致漂亮,看得出是极用心的,但这待遇却不像是对一个正常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每晚都带着这个疑惑睡去,又每天早上带着失望醒来,日复一日。
每天我的心中都装满了对第二天的希望,期盼着可以有人来和我交谈,或者那个已经回到阿斯加德的人来救我……我甚至期盼过努阿达的到来,但我等到的只是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我渐渐分不清日夜,然后再次带着希望入睡,直至绝望。
这是一种残酷的慢性刑罚,消磨的是人的精神和希望,时间长了我绝对会崩溃。
我试过靠着自己的力量打破那扇门,但都失败了,那门显然是特殊材质制作的,坚固得以我吸血鬼的体质都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后来我哭了。
在我已经分不清日夜无法确定时间的时候我哭了。
我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盯着那扇门默默流泪,我没有哭出声来,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来救我。
能救我的人已经离开了地球,我现在只能靠自己,可是我又无法改变这个结果,因为根本没人来和我交谈,送饭的人将饭送来就走,一个字都不说,不管我怎么问怎么哭喊他们都不理我。
最终我决定绝食。
不再接受他们每天送来的饭菜。
坚持了三天的饭量之后,终于有人来看我了。
那一天门打开的时候,我甚至忘记了反应,呆呆地看着走进来的熟悉身影,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范宁小姐,请你配合,我们并不想闹得太僵,如果洛基先生愿意早日现身和我们合作的话,你就可以安全舒服地离开这里。”是在维兰德公司见到的那个金发女人。
她站在门外,透过小窗口凝视着我,紧蹙眉头。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可是他们估计要失望了。
我忍不住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说:“你可以进来一下吗?”
那女人愣了一下,犹豫地望着我。
“放心,我不会逃跑的,你看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没力气逃跑的不是吗?”
听我这么说,她思索一番命人打开了门,有一个长相非常秀气精致的斯文男人跟在她身边。他看上去很清瘦,个子非常高,嘴唇很薄,表情腼腆,行为拘束而严谨,肌肤白皙细腻得几乎比那金发女人还要好。
他的目光一直定在我身上,看得我浑身不自在,但我此刻却顾忌不了那么多。
金发女人很快走到了我面前,我冲她笑笑,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迟疑了一下,道:“梅瑞迪斯·维克丝。”
“哦,维克丝小姐。”我半跪在床上与她四目平视,诚恳地说,“对不起了。”说完,迅速地咬上了她的脖颈,吮吸着那渴望已久的鲜血。
……这么久了,肚子里那活祖宗虽然很乖巧得没有闹,但还是让我对鲜血异常渴望,只能委屈这位维克丝小姐了,谁让她把我抓来的不是?
最后我是被那个看起来很腼腆斯文的男人拉开的。
他一手握着我手腕,我的手腕在他的大手中显得异常细弱,仿佛一捏就可以折断。另一手按在我的肩膀上,眼神惊讶地望着我,似乎不相信这么瘦弱的我可以做出这么恐怖的事。
我挣开他的束缚对维克丝道:“你去止一下血吧,最好确认一□□内有没有什么毒素。我对这方面不太懂,虽然之前被我咬过的都没事,但你和他们毕竟都不同,最好还是确认一下。”
维克丝愕然无比地望着我:“你这是干什么?!”
“如你所见。”我没有直接回答,“你把我抓来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不是么?”
“……我们并没有亏待你,只要洛基先生肯过来……”
“他不会过来了。”
“什么?”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已经离开地球了,你们要找他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回地球了。”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你们白抓啦,抓了一个废物,养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用。”笑着笑着,我就有些想哭,于是又低下头摩挲着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发呆。
“没关系。”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如果他不在地球,我们可以去宇宙中找他。”
我诧异地朝门口望去,维兰德坐在轮椅上满面笑容地看着我,脸上的皱纹深到可以夹死苍蝇。
“毕竟帮助了他,我们也需要收取点报酬。”他悠然地继续说。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讨厌一个老人。不过就像他说的,也许真的可以碰见洛基也说不定?毕竟连洛基自己都说过,那艘飞船也许真的可以瞎猫碰到死耗子到达阿斯加德啊。
“要带她上普罗米修斯号吗?”维克丝捂着脖子诧异地看着维兰德。
维兰德点点头,然后命令身后推着他轮椅的人带他离开:“准备一下,立刻出发,叫上其他人,伊丽莎白·肖博士,还有查理·赫洛维他们。”
“是的,先生。”维克丝立刻应下,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显然是去准备了。
我愣愣地坐在床上,一边舔着嘴角的血迹,一边望着站在床边打量着我的男人。
只有他没有离开。
他在看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我的肚子。
我立刻双手环住掩上了我的肚子。
他怔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斯文的微笑,悦耳动听的声音矜持地说:“你好,我叫戴维,我并没有恶意,你不用怕。我只是好奇,人类是怎样诞生的。”
“……”我的孩子还真不是个人类。我有些勉强地对他笑了笑,还是没有挪开手臂。
戴维露出一种很包容理解的神情,他朝我鞠了一躬,然后慢慢走出了房间,关上门时又朝我点了点头,说:“你不会在这呆很久,很快就会有人带你离开,我希望那个人是我。”他眨眨眼,关上了门。
……
他的话的确没错,我很快就被人带走了,但来带走我的人并不是他。
我被强制带上了一辆非常雄伟的飞船,飞船的船身一侧写着它的名字:普罗米修斯。
我怔了怔,脑海中有着关于这个名字的某些记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太多时间仔细思考,因为很快就有人给我打了一针,我再次昏迷了过去。
其实我有尝试过反抗,在刚一被关进去的时候我还是有很大力气去踹门的,可是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很虚弱。刚才在路上我一直都想干掉那些挟持着我的人,但我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相信是他们在饭菜里加了某种药物,从而控制我无法做出反抗。
真是面面俱到,竖拇指。
这一次的昏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我再次醒来是在一个玻璃器皿里?……姑且就叫它玻璃器皿吧。
这里面装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淡黄色液体,并且完全没有类似呼吸罩的东西让我避开这些液体,于是悲催的我醒来之后就面临着窒息的危险。
我使劲地拍打着玻璃器皿的外罩,怎么都弄不开。
糟糕!是锁死的!
我在充满了不明液体的玻璃器皿离挣扎着,无数的气泡迷乱了我的视线,我只感觉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这个玻璃器皿就被打开了,我立刻从液体里坐了起来,黑色的发丝凌乱地贴着赤.裸的脖颈和胸口,白皙肌肤上有黑发缠缠绕绕,难免显得有些诱惑。
但……氧气真的是人类必不可少的东西。
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顺便打量着为我打开玻璃罩的人。
是戴维。
他穿着和维克丝一样的银色制服,那款式有点类似中山装,在胸口右侧的上衣口袋那里,别着一个名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戴维。
“你没事吧?”他灰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抬手抿了一下梳理得十分整齐的金色短发,另一手拿着一个类似于眼罩的黑色东西。
他见我盯着那眼罩,立刻将手背到了身后,我也没心思管他那些小动作,直接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面?”
我想我的语气一定很恶劣。的确,被关在这种地方还没衣服穿任谁语气都好不了吧?
戴维正打算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打断他的话道:“先把外套脱给我。”
他愣了一下,盯着我脸的眼神朝下移。
“……够了,别看了。”虽然胸部和私密处裹着布条,但这也挺暴露了,比内衣都暴露。
戴维回过神来,转过身去开始解外衣扣子,脱掉后很绅士地背着身递给我。我接过来套在身上,从器皿里出去,光着脚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你可以转过来了。”
戴维闻言回头,然后垂首盯着我,露出一个微笑:“你醒了,但我们还没到达目的地。”
“目的地?”我皱起了眉。
“是的。本该由我在到达目的地后叫醒你们。”
“我……们?”我恍然大悟地扫视周围,果然,还有好几个玻璃器皿里面躺着人,“这是要干嘛?!”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们这是……”
“这是睡眠仓,不用担心。”戴维解释道,“不会死亡的。”略顿,补充,“而且才过去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我被关在这里面多久了?现在在哪?”
“七天二十二小时四十五分十七秒。”戴维精准地报出了时间,随后挨个回答我的问题,“你被关在这里面七天二十二小时四十五分十七秒,现在在宇宙。”
“……那,目的地呢?”我茫然地问。
“天堂。天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