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惟其宠爱妻儿是出了名的,他虽然出手阔绰,但念及夫人曾经陪着自己吃苦,待她也格外优容,造就了如今裴夫人不谙世事的性格。
他现在确实担忧当初裴珩的胡闹会为裴家带来灭顶之灾。
望着满脸笑意的裴珩,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如今既然已经答允了陛下,他自然是要全心去赈济灾民的。
但是不知为何,他心中却一直七上八下,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而裴珩却丝毫不知道自己父亲此时的担忧,他发现贺时七确实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人,交给他去办的赈济灾民一事他办得的确格外出众,有条不紊。
谢姝苏这几日日日都来陪着裴珩,这日正在路上,她的马车突然猛然停了下来,她猝不及防,险些摔出马车。
马夫在外面皱着眉头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下我们谢府的马车……”
话音未落,对面马上的女子一鞭子挥了过来,直冲他的面门,马夫惨叫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脸跌倒在地。
谢姝苏从马车内便听出来那是清河郡主的声音,她皱起蛾眉,端庄大方地掀开车帘,写了马车,淡淡道:“清河郡主,别来无恙啊。”
“你这个贱人!”
清河郡主见到她就气得直咬牙,她伸出手用染了丹寇的手指指向谢姝苏,厉声道:“你这个贱人!勾引了珩哥哥,如今还趁他受伤日日去裴府勾引他,你也配!”
谢姝苏清浅淡笑:“郡主因为我而误会淮宣侯,还打伤了他,既然罪魁祸首是我,我自然要去看看他的,倒是郡主,不去探望伤者,前来找我是为何呢?”
“你还有脸说!”清河郡主满口贝齿几欲咬碎,“你既然知道你是罪魁祸首,就应该滚远一些!”
她这几日日日前去裴府求见裴珩,但是众人生怕她再做出伤害裴珩的事情,次次都将她拒之门外。
而她刚刚才得知,谢姝苏每天都前往裴府,不由将责任都推在了谢姝苏身上——
肯定是谢姝苏挑唆裴珩不让她入府!
这个贱人,此时肯定是抱着勾引裴珩的念头,好看自己的笑话!
她如此一想,更是怒火中伤,用一双圆瞪杏眼恨恨地盯着谢姝苏。
谢姝苏并不想与她这种刁蛮少女来往,便淡淡道:“等淮宣侯伤好一些,我自是不会再去裴府。郡主您现在拦住我是想做什么呢?”
清河郡主面上扬起一道残忍的笑意,她充满嫉恨地盯着谢姝苏的脸,道:“珩哥哥不就是喜欢你的容貌吗?你猜一猜,如果你这张脸被毁了,他还会不会待你如初?”
谢姝苏眉头一挑,已经猜想出来清河郡主要做什么了,她声音平静地提醒道:“郡主,你虽然是凌风王的女儿,但是我也是大将军之女,丞相之孙,你若是毁了我的容,天子也不会轻饶了你。”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清河郡主厉声喝道,“还不给我抓住她!”
谢姝苏眉头微微一皱,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已经有两个侍卫从身后抓住了她,用一股蛮力将她塞入了一辆破旧的马车之中,随即马车启程,不知往何方向去了。
谢姝苏睁大了双目,她冷冷地斜睨着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两个侍卫,并没有发怒,也没有丝毫惊慌的样子。
马车在一处偏僻的宅子停下,这两个侍卫推搡着谢姝苏下了马车,她却不慌不忙道:“不需要你们推,我自己走。”
这两个侍卫惊诧她的镇定,心道怪不得郡主见到她就气得咬牙切齿,这样的少女确实与众不同。
他们心中如此想着,也没有再碰她。
而清河郡主也大步跨了进宅院,进入宅院关上门之后,她才凶态毕现,近乎冰冷地盯着谢姝苏,道:“你这个贱女人!”
一边说着,一只手已经狠狠朝谢姝苏的脸落下。
谢姝苏眼明手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冷声道:“清河郡主,你疯了?”
“我是疯了!”清河郡主近乎癫狂,“我待珩哥哥一心一意,可以容忍他平素花天酒地,可是为何你要这样拆散我们!”
“我没有拆散你们!”谢姝苏的眼神清亮,倒映出清河郡主歇斯底里的模样,“你扪心自问,他真的爱你吗?他若是爱你,又怎么会流连美人中而忘记你?他有去凌风王府求娶吗?若是他爱你,早就给了你一个名分不是吗?”
“你胡说!”清河郡主瞪大了眼睛,她几乎贴至谢姝苏的面上,手指紧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犹如青色蟒蛇一般蜿蜒盘旋,“他若不是爱我又怎么会对我说出那么多动人情话,说到底,还是你害的!”
说罢,她朝身边两个侍卫对了对目光,他们两个立刻上前压住了谢姝苏,使得谢姝苏动弹不得。
清河郡主泪流满面,她手握匕首,一步步向谢姝苏逼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最低等的勾栏院!等我把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划花之后,就让你在这里接客!”
刀锋将刺眼的眼光反射进谢姝苏的双眸之中,她闭上双目,不知该如何从这里脱困。
冰冷的刀已经贴上了谢姝苏的脸,她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准备,却只听一声惨叫,清河郡主已经被人踢飞了出去,如同一只轻飘飘的风筝撞倒在墙上,整个人昏倒了过来。
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至,似是一团轻雪般皎洁无暇。
谢姝苏抬起头,只见他浑身都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从容淡然的神色似是谪仙一般令人望而生出自愧之心。
其他侍卫急忙挥刀上前,他面上却只是漾着清远的神情,不慌不忙伸了两支手指将剑锋夹在指缝间,唇角微微勾起,那刀竟生生断成了两截。
随即他飞身而起,手中的扇子倏地射出几枚毒针,其他正要上前的人中了毒针也昏倒过去。
“颜卿之……”谢姝苏还没有完全叫出口,已经被他有力的双手给拉了住飞身跃起,剩下的声音也泯灭在风中。
谢姝苏在他怀中,面上倏地浮起两抹绯红,亦觉得胸口如同小鹿乱撞,她微微咬住了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若是不来,我的卿卿现在不就被人欺负了?”
风中,他的声音如同清澈的泉水叮咚作响。
谢姝苏低下头,脸上微红的霞光显得她娇艳动人:“你跟踪我?”
“不是。”颜卿之语气中有微微的笑意,“我只是想寻个机会与你道歉而已,正巧听到周围的人说清河郡主掳走了一个女子,我想大概是你,便来找你了。”
“我……”谢姝苏咬住了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那日既然已经走了,又何必来道歉呢?”
颜卿之没有说话,他朝着河边翩然而落下,白色的衣摆似是一朵缓缓绽放的花朵。
待站稳之后,他才与谢姝苏四目相对,双眸繁星点点:“你这个傻丫头,我那日是毒发不愿让你担心,这几日也一直在休养,你竟觉得我是那般的人么?”
他的声音诚恳而温柔,谢姝苏一愣,心想自己难过了这几日,原来是他毒发,想来也是,他本就身受刀伤失血过多,可能那刀是有毒的,所以他才没有来哄自己。
想清楚这一点,谢姝苏满心怨怼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担忧起他的伤口来,不由抬起头看向他,道:“你……没有大碍吧……”
话音刚落,她险些抽自己一耳光,自己虽然想做个恶毒的女子,但是还是太容易心软,三言两语就被他哄好了!
“无事。”颜卿之眼睛中有微不可见的流光闪烁,“苏儿,那日我走了,你难过吗?”
“我……”一向伶牙俐齿的谢姝苏难得的沉默寡言,她转过身不去看颜卿之,不想说话。
颜卿之从身后轻轻揽她入怀,声音仿佛带了某种神秘的蛊惑:“苏儿,你何必骗自己呢?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谢姝苏眸心快速闪过一丝阴霾:“我没有……”
说罢,挣脱了颜卿之的怀抱,朝河边走去,看着湍急河流有些发怔:“或许只是我对你容貌没有办法抵抗!”
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颜卿之戏谑的轻笑,她一时恼怒,转身过去恶狠狠地抓住颜卿之的衣襟,气急败坏道:“凭什么你们男子可以去勾栏院花天酒地,而我们女子不可以?此刻我只是将你当做一个长相清隽的清倌,但是对你没有其他想法,绝对没有!”
颜卿之流光溢彩的双眸之中唯有笑意:“原来你竟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唉,为了求娶你为妻,我就只能勉强当自己是个清倌,使尽全力讨卿卿你一笑了。”
“什么卿卿,又是哪里学来的词来唬我!”谢姝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只觉得自己这一眼必定十分凶恶。
哪里想得到颜卿之愈发觉得她像只小老虎,龇牙咧嘴十分可爱,宠溺道:“卿卿在大越是妻子的意思。从今往后,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卿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