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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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人群之中的顾含章冷冷地盯着恒信与那蒸笼中的美人,被一片阴鸷所遮挡的内心中突然对权利狂热的向往如同雨后杂草争先恐后长出。

他似乎想起了自己惹怒祖父被下令诛杀的那一天晴空万里,贵族们拿他一个六岁的残疾皇孙来取乐,将他投入狼群之中。

面对五只垂涎三尺的饿狼,他那只独眼里迸发出滔天仇恨,若是有一日他能坐到祖父那个位置,必定要用天下人的血来温暖自己天生冷血的血液!

饿狼朝着他飞扑而来,他小小的身体中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种神力,竟然一拳将张着血盆大口的饿狼打飞了出去!

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兴奋起来,好像对这个身体中蕴藏巨大潜力的孩童充满了兴趣。

顾含章堪堪躲过了一只饿狼的袭击,还未等他喘口气就被身后的饿狼扑倒在地,他伸出两手强行掰开了饿狼朝自己脖子咬下来的嘴,腥臭的涎水滴落在他的脸上,他一脚将饿狼踹开,伸出手随手举起了一只饿狼在头顶,狠狠朝着铁笼壁摔去。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血雨腥风,满身挂彩的顾含章软软地瘫倒在地,额头不知何时被饿狼撕裂的伤口缓缓留下血,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一片血红。

模糊间,有个贵族子弟手持砍刀朝着他而来,邪笑着向他挥下刀——

六岁便能解决了五只饿狼,不是邪物是什么?

千钧一发间,一支刀堪堪挡住了贵族子弟手中的刀,当时的大夏太子殿下,顾含章的父亲挡住了顾含章面前,面色冷清,高傲霸气地朝众人道:“这是孤的儿子,孤看谁敢动他!”

……

接下来,顾含章被囚禁在铁笼中十年,所有的人都害怕他不肯接近他。

铁笼中夏炎冬寒,顾含章衣着褴褛地缩在角落,常常对着皇宫寝宫遥遥相望,那里是他二哥文德太子的住处,纷华靡丽,浆酒霍肉。

而从小在孤独中长大的顾含章,只有每日送来吃食的善良老太监会与他唠叨几句,“真是可怜啊,您本是三皇孙,为何要遭受这等不公的待遇?”

后来,这个善良的老太监也不见了,只有一个尖酸刻薄的瘦太监整日对顾含章冷眼旁观。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方才破土而生,终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谢姝苏随着谢鲲走在恒府悠长的小径上,谢鲲为人正派,想到了恒信方才的所为,不由冷声道:“恒信仗着自己是国舅愈发荒唐!早些年只是斗富,如今却开始杀人取乐。”

“祖父,我瞧着方才恒信的举止癫狂是因为服食了五石散的原因。”谢姝苏沉声道,五石散能够令人失去理智行为癫狂,恒信方才的模样确实有几分怪异。

谢姝敏与谢姝玥微微一愣,谢姝苏怎么会懂这些呢?这不是一个贱奴院出身的女子该懂的。

不过她们转念一想,谢姝苏回到谢府已有几个月,大概是在谢府见到贵族们服食五石散才懂这些的。

“哦?”谢鲲眉头一动,随即摇头叹道,“如今大祁世人为了追求美貌纷纷服食五石散,但如此迷人心智之物又怎么会是好东西?”

想到五石散的副作用,谢姝苏神色有一瞬间的滞涩,片刻她便清醒了过来,微笑道:“祖父,到底是皇家的事情,又与我们有何关系呢?”

谢鲲担忧道:“这五石散祸殃大祁王朝的官员们,怎么可以小瞧?苏儿,你这话不妥。”

“是,祖父,苏儿是女子,本不该妄议这些事情的,请您见谅。”谢姝苏乖巧地说道,只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出来的匆忙,还未换下舞衣,赤脚走在鹅卵石小径上,疼痛从脚掌心传来。

她道:“祖父,你先回去吧,苏儿先去换下舞衣,这样子实在不成体统。”

谢鲲点了点头,命侍卫们保护着谢姝苏去换衣服了。

春寒陡峭,风起凉凉,谢姝苏的脚掌心又冰又痛,原本她还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到后来,饶是她也忍不住瘸了腿,艰难地走在鹅卵石小径之上。

一阵风袭来,一种淡淡的中药香萦绕在谢姝苏的鼻息,若有若无地撩人心扉。

谢姝苏心中一动,她抬起头,正见颜卿之站在她面前不远处,静静地直视着谢姝苏,眼中的情绪温柔而含蓄。

突然间,他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解开自己的衣襟,将一袭碧色外衫脱了下来。

谢姝苏后退了几步,有些许紧张道:“你要做什……”

剩下的话被他的举动堵在了喉咙中,颜卿之将碧色外衫围在她裸露在短坎外的腰间,清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真是胡闹,从今往后不许你穿这样的衣服!”

他的脸离她贴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能够喷洒在她的脸上,谢姝苏只觉得脸上发烫厉害,好像那日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又浮现眼前,她心跳缓缓加速,总是平静的眼中慌乱起来。

“不关你的事!”她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使得她动弹不得。

“不许动!”他弯下腰,将极力挣扎的谢姝苏拦腰抱起,眉头紧皱。

望着谢姝苏小巧白皙的小脚,颜卿之冷声道:“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真是傻里傻气的。”

“我……”谢姝苏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任由他抱着自己走了下去。

清风幽幽,穿过林间,飒飒作响,颜卿之虽然病恹恹的,但是却走得极稳,两个人就这样走着,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谢姝苏仰起脸,茫然地望着颜卿之完美的侧脸,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淡漠的惆怅。

这样的人,又会有什么烦恼呢?

就在两个人走着时,有双眼睛阴沉地盯着他们,几乎要滴下水来。

“殿下,要不要属下上去拆散他们二人……”侍卫小心翼翼道。

萧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静静地盯着颜卿之与谢姝苏的身影,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谢姝苏竟敢无视他的示好,而去和一个异国世子眉来眼去!

忍无可忍!

谢姝苏很快被颜卿之抱至了换衣的房屋,她急忙从他怀中跳出来,赤脚站在地上,脸上都是不自然的神色:“世子,您为何要这样待奴家?”

颜卿之微微一笑,眼中漾开了温柔的波光粼粼:“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

“难道不需要吗?”谢姝苏瞪大了双眼,“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人?”

颜卿之哑然失笑:“本世子对你好从来没想过让你回报,只是我觉得你有趣罢了。”

“有趣?”谢姝苏不满地反抗道,“你这话是贬我的吧!你才有趣!”

颜卿之笑了起来,步步朝谢姝苏紧逼,语气温柔道:“本世子确实有趣,你可要试试?”

谢姝苏一见他这样温柔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她后退了几步,伸出手挡住了他的步步紧逼:“世子,奴家要换衣服了,你快出去吧。”

颜卿之这才直起身子,收回方才身上的玩世不恭,道:“你之前虽然用了白黎的药身上伤疤逐渐变浅,但离得近了仍然能看得清,改日我再给你送些祛疤膏去。”

“我可买不起。”谢姝苏懒懒地撇了撇嘴,白黎的祛疤膏固然有用,无奈价值千金,而她每个月的月例才三百两,来了建康听说自己涨至五百两,但还是买不起白黎的药膏。

“本世子这次心情好,免费送你的。”颜卿之盯着谢姝苏含笑道。

谢姝苏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你会这般好心,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只要你有空多来陪陪本世子聊天就够了。”颜卿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现在的样子极为认真,恍惚间,谢姝苏又看到了前世的世子。

“就这样简单吗?”片刻痴愣,谢姝苏一下子清醒过来,前世的世子兴许会这样不求回报,但她可不信这辈子这个一张口就是钱的世子会这般好心。

“唉,苏儿你竟这般想我,我好伤心。”颜卿之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盯着谢姝苏。

望着撒娇的颜卿之,谢姝苏险些惊掉下巴,她三下两下便将颜卿之推了出去,关上门,心中暗自胆战心惊,为何他会流露出这般幼稚的一面?

门外,颜卿之刚关上门神色便落了下来,似乎方才无赖撒娇的人不是他一般,眼神也不似方才清亮柔软,变得幽深阴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伸出手想要触及门,最终却步履轻快地离去。

谢姝苏站在房间内,她伸出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她虽然见过的男子众多,顾含章、萧蔚、裴珩,他们三个性格各有千秋,但自己在他们面前却始终能够保持冷静。

可为何……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一个人,若是与平日截然相反,有可能是刻意为之……

她轻轻咬紧了牙,伸手将耳朵上的赤金耳环取下,望着铜镜中容貌模糊的自己,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她不管颜卿之有目的,若是心怀不轨,她自有办法见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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