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媺儿,你怎么能听这个刁奴胡说八道呢?”二夫人强颜欢笑,但手中的帕子被她扯得变了形。
“是谁做的,我心中有数。”谢姝媺微微咳嗽了两声,声音依旧娇媚柔弱,“父亲,我一直久病不愈,原来就是这刁奴背后动手脚……”
谢裒的眼梢斜斜向柳大娘看去,不怒自威:“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柳大娘坚定道:“将军,奴婢不敢撒谎,榴莲与车厘子贵重,不是奴婢能买得到的,所以每次都由大夫人身边的婢女用帕子包裹偷偷给奴婢的。奴婢长了个心眼,有一次偷偷留下了一条帕子,现在还在奴婢怀里呢!”
说罢,她急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条帕子,呈到谢裒面前。
认证物证俱在,二夫人如同雷劈,她忙跪下爬到老夫人膝下,苦苦求饶:“老夫人,媳妇也是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种混事的!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老夫人却淡淡地移开眼没有说话。
她虽然对谢姝媺淡淡的,但是毕竟是她的孙女,二夫人这次做的太过火了。
“谢裒,既然你管家不严,我就帮你好好清理清理门风!”泰康王妃厉声喝道,她身边的暗卫竟然抽出刀,直直朝二夫人掷去。
眼看着二夫人便要血溅当场,谢姝仪痛哭出声:“母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个身着黑衣的女子飞身以鞭子挑开了刀,救下了二夫人。
“王妃在我们府中动用私刑,是否有所不妥?”
一道淡然明澈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少女徐徐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她身上的白色织金缠枝莲锦衫华彩璀璨,轻拢慢捻的发髻之上镶珠银质蝴蝶流苏发簪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她自谢裒面前站住,面凝鹅脂,唇若点樱,俊眉修眼,顾盼神飞,倒是绝世的美人。
只是此时她神色不虞,道:“父亲,我刚刚被侍从带了来,说是咱们府中有人伤害大姐?”
谢姝媺嫉恨地看着来人,本来落一身伤疤的应该是这个小贱种才对,她送去的荨麻汁膏药也没害得了她!
反倒是自己如今疤痕累累!
谢姝苏,我就不信你次次那么好运!
而大夫人也冷冷地眯起了眼睛,都是这个贱种,才使她被禁足让二夫人有机可乘,她真恨不得一刀刀毁去她的容貌!
“苏儿,你不用管长辈之间的这些事情。”
谢裒也觉得二夫人做的不对,不管怎样,她也不该伤害自己的血脉。单凭这一点,他便想将二夫人交给泰康王妃处置。
“是,父亲。”谢姝苏只是微微抿了抿唇,向二夫人投去无辜的眼神——
她当初给谢姝媺送去毒画,是因为大夫人屡次陷害她她才反击的,但二夫人却是为了一己私欲存心毁了谢姝媺的容。
前世二夫人被大夫人压得死死的,这一世便露出小人得势的嘴脸,与大夫人并无异。
谢姝苏很清楚,她与二夫人当初是为了扳倒大夫人才结盟的,等到她们之间没有了盟友关系,二夫人难保不会用对待谢姝媺的手段来对自己。
她觉得已经没有继续结盟的必要了。
看着谢姝苏的神情,二夫人绝望地瘫倒在地,看来今日在劫难逃了!
泰康王妃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眼神中倏地闪过一道阴狠的光芒,向大夫人道:“这就是那个小贱种?”
“母亲,就是那个小贱种!”大夫人虽然容貌憔悴,却难掩眼中狠毒的目光。
谢姝苏走至泰康王妃与谢姝媺面前,一双幽深的双眸温润如水,温言道:“见过王妃,见过大姐……”
话音未落,一巴掌已经重重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眼前一黑,一瞬间似乎有无数密密匝匝的星星在眼前忽明忽暗,耳中也嗡嗡作响,仿若雷声滚滚轰鸣而来,久萦不散。
所有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给惊呆了,谁都未曾料到,高贵娴静的大小姐竟会亲自出手打二小姐。
谢裒最先反应过来,喝道:“媺儿,你是谢家高贵的大小姐,怎么能够出手打人!”
“父亲,我成今天的样子都是谢姝苏害的!”
谢姝媺恨恨地瞪了一眼谢姝苏,娇弱地跺了跺脚,委屈地扑至泰康王妃怀中:“外祖母,您要为媺儿做主!”
“乖孙女儿,外祖母一定给你讨回个公道!”
泰康王妃冷睨了一眼谢姝苏,只见她艳丽的面上浮起通红的指印,看似却两靥生娇,令人浮想联翩。
“哼,真是个狐媚子!”
她冷哼一声:“以为你娘亲那个贱奴爬上主人的床,你就能够成为小姐?哼,要知道,你的生死都掌握在我们手中,主人让你生你便生,主人让你死你便要乖乖去死!”
“王妃的一片教导,姝苏受教了。”谢姝苏虽然被她打得脸颊微肿,但是却神情平静,毫无狼狈之色。
她不卑不亢道:“不过姝苏的命是父亲给的,王妃这话用在姝苏身上恐怕不太合适。”
“哈,你好大的胆子!”泰康王妃哪里有被人这样拂过面子,不由勃然大怒,“谢裒,我要你杀了她!”
竟然让谢裒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泰康王妃不可谓不霸道。
谢姝苏淡淡地想着,怪道大夫人都那么多折磨人的手段,都是随了这个泰康王妃的性子!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过她们倒是养出了一个佛口蛇心的谢姝媺,也不知是谢姝媺性子跑偏还是应该说她比她们更聪明。
“王妃,姝苏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们谢府的二小姐,她没有做出错事,为何要死?!”谢裒真的被激怒了,再也不给泰康王妃面子,两人针锋相对,一触即发。
“出身卑贱就该死!”
泰康王妃冷喝一声,在她眼中,贱民贱奴都只是畜生,与贵族通婚是玷污了贵族高贵的血液。
大夫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怨毒:“夫君,自从谢姝苏出了贱奴院,我们府上就不断生出事端,如此灾星怎能轻饶?”
“母亲别忘了,次次都是你与大姐陷害姝苏不成。”谢姝苏一张雪白的脸颊之上尽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因为出身卑贱,姝苏便该任由你们害我,次次置姝苏于死地?”
既然这几人已经下定决心让她死,她也无需再隐藏最后的遮羞布。
谢姝媺羞恼之意从眼眸升腾而起:“当初是母亲做主将你从贱奴院接了出来,你非但不感谢母亲,反而诬陷我与母亲!”
“到底是姝苏诬陷还是大姐恼羞成怒?”谢姝苏眉头一挑,饶有兴趣地望着大夫人与谢姝媺。
“你!”谢姝媺气急败坏。
谢姝苏真是她的克星,平日中她善良柔弱,谢姝苏就装得比她更加入木三分,她遇事总是泰然自若,谢姝苏却比她更风轻云淡。
她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宁可答应兰成王的求亲,她也要一刀杀了谢姝苏!
“还跟她废什么口舌!”泰康王妃不耐烦道,“谢裒,你若是不动手,便将她给我带走让我处理!”
谢裒面色发青:“王妃不要欺人太甚!姝苏是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什么?”看着向来在自己面前儒雅顺从的谢裒竟然为了一个私生女顶撞自己,泰康王妃的脸上浮现奇异的神色。
这个小贱种到底用了什么邪术迷了谢裒的心窍?
她却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情感叫做亲情,但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把别人的孩子当做人看。
而且,谢姝苏上次与谢裒谈论政事,已经让谢裒对她刮目相看,还写信给了远在健康的谢鲲谢姝苏的事情。
如今以谢家的实力,已经不需要忌讳泰康王府了。
泰康王府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光景了,它现在就犹如一栋危楼摇摇欲坠,但之前受泰康王府庇佑的皇戚们仍然醉生梦死,荒诞残暴,不愿意接受现实。
谢姝苏脸上挂着沉静的神色,看不出喜怒,看在大夫人眼中更觉得扎眼。
她愤恨地盯着谢姝苏,突然抽出身边侍从腰间的刀,挥刀向谢姝苏砍去:“夫君既然狠不下心,那就由我亲自了结了她的性命!”
她不愿意再忍了!
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大夫人手中的刀高高落下。
刀风扬起谢姝苏两颊旁的乌发,但是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所有人都以为她吓傻了。
“咣——”
刀落在九节鞭上,巨大的力量震得大夫人的虎口发麻,刀也脱了手。
泰康王妃愤怒地盯着不知哪里冒出来坏了她们好事的男子,大发雷霆:“你好大的胆子!”
“王妃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一声苍老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众人吃惊地望去,一个鹤发白须的老者站在门口,眼中的笑意凝在眼底,似乎已经观看了许久。
“姝苏见过祖父,请祖父请安了!”
在一片寂静之中,谢姝苏率先跪下身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她清脆的声音使得谢府的奴婢与小姐们都醒悟过来,跟着她叩首道:“见过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