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谢姝媺留下伤药之后,谢姝苏便先与晚秋离开了。
谢姝媺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和善的眸子中一片阴狠,她拿起桌上的伤药,冷声道:“晚秋这丫头还真是伶俐,果真把谢姝苏给带来了。”
拔步床边的婢女低眉顺眼道:“哪里是晚秋聪明,是小姐您神机妙算,二小姐又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
谢姝媺不满地皱起眉,夏雨和听雪都是谢姝媺新的婢女,总是比不得用惯了的望星与揽月知她心意。
她厉声道:“我已经输在那个小贱种手中这么多次,你们不必拍马屁了!”
她的眼中全是戾气,外人根本想不到,他们眼中美貌善良的谢家大小姐会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
夏雨和听雪慌忙伏地磕头:“奴婢说的都是心里话!”
“都起来吧。”谢姝媺的暴躁只停留了片刻,很快便恢复了那温婉动人的模样,“若是落在旁人眼中,恐怕觉得我对你们有多刻薄呢!”
两人惴惴不安地站起身来,而谢姝媺随意瞄了一眼谢姝苏送来一看瓷瓶便知不是中等品质的伤药,懒懒道:“恐怕也只有谢姝苏才会拿这样东西送人,真是贻笑大方,你们拿下去吧。”
夏雨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画卷:“小姐,这两幅画怎么办呢?”
“这两幅画倒是将我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谢姝媺本想命人将这幅画扔在库房,不过见画中女子仿若仙子,便道:“便挂在内室里吧。”
谢姝媺是个女子,但凡是个女子便都爱美,而谢家大小姐更是不知在保养上用去了多少银两,所以不忍毁去自己的画像,反而挂在了自己房中。
她看着画卷之中舞姿翩若惊鸿的自己,脸上不由浮现淡淡的笑意,谢姝苏,任你再得意,也终究只有巴结我的份。
回临湘院的路上,晚秋不解道:“小姐,您是什么时候画的那两幅画?”
“本来是倾慕大姐的舞姿才画的,倒是没想过送来。”谢姝苏含笑道,她暗中对上了兰若的目光,兰若了然,随即道:“小姐,是奴婢自作主张带来了,您不会怪奴婢吧?”
“送都送来了,还何必问我?”谢姝苏冷嗤一声。
晚秋打量着两人的神色,见谢姝苏好像对兰若生出不满,原本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想想也是,兰若才跟在她身边没多久,两个人之间到底还是有嫌隙。
她斜睨了一眼兰若,这个多事的女人,不能留!
晚上,谢姝苏坐在古筝前抚琴,晚秋正在帮她收拾首饰,略有疑惑道:“小姐,您最名贵的那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金簪不见了,您可有见到?”
谢姝苏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看到啊!”
“定是哪个手贱的蹄子见那支簪子贵重给偷去了!”晚秋白皙的面上染上怒容。
谢姝苏这才蹙起眉,道:“偷窃主人物件是死罪,她们没这么大胆子吧?”
“人为财死,小姐,您就是太惯着她们了!”晚秋怒气冲冲地说道,“依奴婢看,咱们还是好好搜查一番!”
谢姝苏顺从地点了点头,感激道:“晚秋,我之前身份特殊,她们全都不畏惧我,幸好还有你全心全意对我。今日你好好查查,若是发现了,绝对不能轻饶了她们!”
“放心吧小姐,奴婢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晚秋一边说着,一边叫了几个扫洒的婢女帮着她一起搜查婢女们的房间。
不知所措的婢女们被赶到了院子里,晚秋趾高气扬地站在廊下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小姐的簪子丢了,不知是你们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偷的,若是现在说出来,我兴许还能放你们一命,若是被我查了出来,看我不活活打死你们!”
“哼,如今小姐的房间你根本不允许旁人插手,哪里有人有机会偷簪子,就算是丢了,也是你看管不严的罪名。”兰若与其他二等婢女们站在一起,极为看不惯嚣张的晚秋。
“嘴皮子还挺厉害,待会可别哭着求我!”晚秋冷哼一声,不屑地扬起了下巴。
正在这时,前去搜查的婢女们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婢女手中拿着一支点翠发簪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晚秋姐姐,这首饰是在兰若姐姐的竹箪中找到的。”
“怎么可能!”原本神色淡然的兰若遽然变了神色,随即她反应过来,立刻指着晚秋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晚秋,是你诬陷我!是你让她们偷偷在我竹箪中放的赃物!”
“捉贼拿赃,这簪子是众人作证在你屋里找到的,你说我诬陷你,也该拿出个证据来。”晚秋冷冷地盯着她,“不然单凭你一张嘴,怎么说都可以了。”
兰若道:“我要见小姐,你给我让开!”
她正准备冲进房中,众人却上前拉扯住了她,晚秋冷声道:“小姐已经休息了,此事都由我做主,偷窃东西可是要打死……”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开了,谢姝苏一边走着一边淡淡道:“兰若,你太让我失望了。本该打死你的,但我念在你伺候过我,只逐出府就是了。”
兰若大惊失色,连连求饶。
而晚秋得意地扬起唇,虽然不能打死兰若,但是犯了盗窃罪名被赶出去的婢女只能被卖进下等窑子里沦为娼妓,比死更不如,便冷声道:“兰若,小姐仁慈放过你,你不要再不识抬举了!你现在就给我收拾行礼,明天一早我就让人牙子领了你出去!”
“小姐,恕兰若从今往后不能再伺候你了,可是兰若真的没有偷您的发簪。”兰若眼中含泪,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谢姝苏却很不耐烦地转过身去进了房间。
众人眼见着没什么可看的,便纷纷回了屋。
晚秋走到兰若面前,尖锐道:“兰若,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说罢,扭着水蛇一般的纤腰进了房中。
兰若满面泪痕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关上门之后,眼中才陡然闪过一道精光,很快便寥若无痕了。
这日,谢姝苏正在房中捧着一卷书看得出神,谢裒身边的侍从来了,恭敬道:“小姐,将军让您去前院。”
谢姝苏嗯了一声,起身由着二等婢女梳妆一番,这才与晚秋一同去了前院。
到了前院,远远便见沈岫和正与谢裒在赏画,两人如胶似漆,你侬我侬。而最近大夫人看他们亲近看得眼痛头痛心也痛,索性整日在德贞院闭门不出。
谢姝苏走到谢裒面前,脆生生道:“女儿见过父亲娘亲。”
“苏儿。”沈岫和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谢姝苏,她面含温婉笑意,挥手让谢姝苏走近,“娘亲和你父亲正提起来你呢,说你像极了你父亲。”
“我们的女儿又怎么会不像我呢?”谢裒柔情地盯着沈岫和,眼中似乎只有她一人,“不过到底是更像你多一些,温婉气质与你同出一辙。”
沈岫和嗔怪道:“夫君又取笑妾身了。”
“依奴婢看,小姐身上是集合了将军和沈夫人的优点呢!”晚秋壮着胆子道,“小姐美貌像沈夫人沉鱼落雁,心智却像将军坚韧不拔。”
极少有奴隶敢在谢裒面前伶牙俐齿地说话,他未免多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个丫头倒是会说话。”
晚秋粲然一笑,道:“不是奴婢会说话,而是奴婢向来只说实话。”
说到这里,她试探着道:“这些时日小姐对家人的渴望奴婢都看在眼中,奴婢出身普通百姓家里,知道今日是每月一度的庙会,将军,您若是能够与沈夫人、小姐一同去逛庙会,尝试一下外面人家的天伦之乐,想必沈夫人肯定很开心。”
“庙会?”谢裒微微蹙眉,随即想起阳翟每月一度的庙会,便翘起唇,“你这个提议甚好。”
沈岫和小的时候曾经跟随家人一同去过庙会,后来家族破落便不得自由,此时听到能够出门双眼不由弯成了一道月牙:“多谢将军!”
谢姝苏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晚秋,道:“晚秋,你倒是会为了我打算呢!”
不知为何,晚秋看到谢姝苏冷峻的目光不由胆寒,但随即想到大夫人的承诺,心底的恐惧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小姐分忧是奴婢该做的。”晚秋面不改色,盯着谢姝苏笑道,“沈夫人也想出去看看呢,您忍心拂了她的意么?”
谢姝苏看着欢欣雀跃似是稚童的沈岫和,眼中的冷厉逐渐暖了起来,道:“女儿也多谢父亲。对了父亲,母亲是苏儿的嫡母,咱们到时带上母亲一同前去吧!”
“是啊将军,自从妾身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夫人,今天让夫人一同去吧。”沈岫和提到大夫人便腿软,她实在是被打怕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劝说道,“今夜咱们一家人便好好聚一聚。”
但是她心中更希望能够大夫人和平相处,以免让谢裒为难。宠妾灭妻在朝堂上是个不小的罪名,沈岫和出身官宦世家,知道这个道理。
谢裒见美妾庶女都如此善解人意,大手一挥,开怀大笑道:“那就让夫人与咱们一同去吧!”